临近下衙时分,执金卫衙署内的气氛却不同往日。
自打指挥使刘冕被皇上急召入宫,留下的众人便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一个个默契地留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人敢提下衙回家的事。
当刘冕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衙署门口时,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了过去。只见他眉头紧锁,几乎能夹死苍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步履沉重地径直走向自己的值房。
副指挥使安达与刘冕搭档多年,见状心知必有大事,立刻跟了进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头儿,怎么了?皇上交代的差事……很棘手?”安达压低声音问道。
刘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位老伙计,摇了摇头:“不是棘手。”
安达刚想说“那不就得了,吓我一跳,没事我就先回家了”,话还没出口——
就听刘冕有气无力地补充道:“是根本无从下手。”
安达:“……”
他差点被这大喘气给噎着,无奈道:“我的刘大人,您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到底怎么回事?”
刘冕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将皇上在紫宸宫交代的新任务——秘密监察宦官,并限期十日查清“背叛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安达。
话音落下,值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两人都能听到彼此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还是安达率先打破了死寂,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为难:“头儿,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先不说咱们执金卫素来干的都是监察百官、勋贵的活儿,对内侍省那套完全不熟,毫无根基人手。单说这京中的宦官,宫内宫外加起来何止上千?每日能有职司、有机会出宫的,更不知凡几!这一个个去查,去盯梢,去盘根问底……别说十日了,就是给三十日,恐怕连个水花都查不出来啊!”
刘冕闷闷不乐地点头,他烦恼的正是这一点。皇命难违,但这任务简直像大海捞针,而且这根针还藏在最深最暗的淤泥里,连从何下手都不知道。
“不行,”刘冕猛地站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能这么干耗着。必须得去找个人问问。”
“找人?找谁?”安达一头雾水,这满朝文武,谁会对宦官的事情如此了解,又能让他们执金卫放心去问?
“林大人。”刘冕吐出三个字,语气笃定。
“林大人?哪个林大人?”安达更困惑了,京中姓林的官员可不止一位。
“还有哪个?户部……不,现在该叫商部右侍郎,林淡林大人!”刘冕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抓起了刚脱下的外袍准备重新穿上,“今日我入宫时碰见他刚从宫里出来,皇上召见完他紧跟着就召见了我。而且近来的事……我总觉得,他或许知道些内情,至少能给我们指个方向。”
安达这才恍然大悟,可是……“头儿,这合适吗?直接去问林大人?他若不肯说,或者……”安达有些顾虑。
“顾不了那么多了!皇命只给十日,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我看林大人并非迂腐之人,或许能通融一二。”刘冕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你看好家里,我这就去林府一趟。”
说完,刘冕不再耽搁,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值房。
――
林府花厅。
刘冕硬着头皮,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请教,将皇上交代的棘手任务向林淡和盘托出,末了还重重叹了口气,姿态放得颇低:“……林大人,您脑子活络,见识又广,本官实在是无从下手,这才厚颜前来,请您务必给出出主意。”
尽管刘冕的语气十分“诚恳”,仿佛真是来虚心求教的,但林淡听完,脑中警铃大作!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何今日在宫门口相遇时,刘冕会是那副如同见了瘟神般的苦涩表情!
敢情这位执金卫指挥使是真把自己当灾星了啊!觉得这烫手山芋又是因他而起!
不行,绝对不行!今日之事,必须彻底撇清,绝不能让自己在刘冕心中坐实了“麻烦源头”的印象!
听完刘冕的叙述,林淡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疑惑、震惊和恰到好处惊恐的表情,身体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显得坐立难安:“刘……刘大人!这、这执金卫所的机密公务,您……您说给本官听,这……这不合适吧?本官万万不敢与闻啊!”
他这番表现得如同受惊兔子般的反应,倒是稍稍取悦了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