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颗温润的蓝宝石。
“凯莉!你看!我做的!”
他献宝似的指着秋千。
“你上次说……说腿蹲麻了……”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带着点不确定。
“……这个,坐着会舒服一点吧?”
凯莉看着那个虽然粗糙、却明显倾注了心思的秋千,再看看乌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贴在脸颊上的浅金色发丝,和他那双亮晶晶、等待夸奖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浑身湿冷的难受。
一股暖流,毫无预兆地、极其陌生地涌上心头,让她喉咙有些发紧。
她别开脸,粗声粗气地说:“……嗯,还行吧。凑合能用。”
然而,当她真的坐在那个还带着植物清香的秋千上,身体随着藤蔓轻轻摇晃,看着屋外瓢泼的大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感包裹了她。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蹲在地上、认真剥着野果的乌,他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那一刻,凯莉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那道名为“纯粹交易”的冰冷堤坝,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撬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个翡翠山谷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凯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坐在乌给她做的藤蔓秋千上,心情颇好地清点着今天的“眼泪收获”——满满一小瓶,足够她炼制好几份高级药剂了。她掂量着水晶瓶,清脆的声响在宁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乌安静地坐在不远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低着头,浅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手里拿着一根柔韧的草茎,无意识地、一遍遍地缠绕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那根手指已经被勒出了明显的红痕。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身上那种沉沉的、压抑的落寞感。
“喂,”凯莉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扬声问道,“发什么呆呢?今天的浆果吃完了?”
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他慢慢抬起头。
凯莉的心猛地一沉。
那张总是带着点懵懂无辜、或者浅浅笑意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未干的泪痕。泪水不断地从他浅蓝色的眼眸里涌出,滑过白皙的皮肤,在下巴处汇聚,无声地滴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洇湿了一小片苔藓。他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浓密的睫毛被泪水完全打湿,黏在一起,显得脆弱不堪。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双总是清澈见底、映着阳光和森林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惶恐。
“你怎么了?”凯莉放下水晶瓶,从秋千上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她从未见过乌哭成这样,这绝不是为了配合她“工作”而流出的眼泪。这种发自内心的巨大悲伤,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毫无预兆地砸在了她的心口。
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蓄满泪水、红肿不堪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手,将一直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向凯莉。
那是一个更大的、凯莉从未见过的水晶瓶。瓶子里,盛满了清澈透明的液体,在夕阳下折射出令人心惊的光泽——那是满满一瓶眼泪!瓶身冰凉,握在凯莉手里,却像一块烙铁。
“都……都给你……”乌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心肺中挤出来的,“别……别不要我……”他说完最后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逸出,比刚才那种无声的流泪更加刺痛人心。
凯莉完全懵了。她握着那个沉甸甸、冰凉的水晶瓶,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炭。乌那句带着巨大恐惧的“别不要我”,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在她心上剐过。
“谁……谁说我不要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和一种陌生的慌乱而拔高,显得有些尖锐。她向前一步,下意识地想靠近他,想抓住他颤抖的肩膀,想把他从那种巨大的悲伤漩涡里拉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比看到最珍贵的药草枯萎还要强烈百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把这个单纯得有点傻的精灵弄丢了。
乌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得抬起头,泪水还在不停地滚落。他抽噎着,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神破碎而茫然地看着她,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话。然后,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凯莉腰间那个装着契约的皮囊。
“可是……”他哽咽着,声音含混不清,“契约……写满了……要……要结束了……”
写满了?结束?
凯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扯下腰间的皮囊,指尖因为莫名的恐慌而微微发抖,几乎是粗暴地将那张卷起的羊皮契约抽了出来,飞快地展开。
夕阳的金辉洒在古老的羊皮纸上。凯莉的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她亲手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条款——关于眼泪的份量、交付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