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爷子体内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流逝。
那并非简单的伤病,而是一种…本源上的枯竭!如同油尽灯枯!
伊弗格林靠在石像基座上,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
他摆了摆手,示意乌不要惊慌,灰败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无比疲惫和脆弱。
“嘿…嘿嘿…看来…真是老了啊…”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微弱,“稍微激动点…就扛不住了…”
乌蹲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看着老爷子这副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
“来…小子…坐…”
伊弗格林喘匀了几口气,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声音缓和了些,带着一种难得的、属于老人的温和与…某种深藏的眷恋。
乌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肩膀紧挨着老爷子依旧宽厚却微微颤抖的手臂。
殿堂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老爷子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念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这一老一小,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些沉默的美德石像上。
良久,伊弗格林忽然缓缓开口,声音飘忽,仿佛在询问,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乌啊…小子…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兀,也太过沉重。乌的身体猛地一僵,暗灰色的眼罩下,嘴唇抿得死死的。
死亡?
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也太过陌生。
如何看待死亡?
他不知道。
他无法用简单的言语去形容那份量。
那是冰冷的终结?是痛苦的解脱?是永恒的孤寂?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滚、碰撞,却最终凝结成一片沉重的、无法化开的迷雾。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伊弗格林的呼吸似乎都平缓了一些。
看到乌如此挣扎和沉默,老爷子反而豁达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沧桑和…释然。
“呵呵…说不出来吧?其实啊…没那么复杂。”
伊弗格林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寻常。
“死了…就是死了。
呼吸停了,心跳没了,意识散了,就像灯灭了一样。
什么狗屁灵魂转世,什么英灵长存,那都是活着的人编出来骗自己、求个心安的玩意儿。”
他的话语直接而残酷,剥开了所有浪漫化的想象,露出了死亡最赤裸、最冰冷的本质。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存在的痕迹会慢慢被时间抹去,你在乎的一切最终都会与你无关。就像一堆柴火烧完了,除了点灰烬,啥也不剩。
简单得很,也…公平得很。因为谁都逃不过这一遭。”
老爷子转过头,那双因疲惫而有些浑浊、却依旧灼亮的眼眸,温和地看着乌: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孩子。
死亡如影随形,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它就等在路的尽头了。
这只是每个生命…都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罢了。
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仅此而已。”
他说出这番话,语气平淡无波,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有一种经历过无数风雨、见证过太多生死后的彻底悟透与…豁达。
乌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接卷轴,而是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老爷子那只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冰冷的大手。
暗黑色绸带下的双眼仿佛正在死死“盯”着老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榨出来的誓言,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您不会死的!”
“您相信我!我一定…一定能做到!”
少年的话语中蕴含的坚定、执拗,让原本气息奄奄的伊弗格林都愣住了。
老爷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抓着自己的手、坚定不移的少年。
他那双早已看透生死、波澜不惊的熔炉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他怎能如此坚定?好像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会成既定的事实那样坚定。
短暂的沉寂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弗格林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洪亮而畅快的大笑!
那笑声不再虚弱,不再疲惫,反而充满了无尽的欣慰、豪迈和一种仿佛放下了所有重担的解脱感!
他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笑得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却依旧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