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千年古树繁花盛放的光辉如同神迹,将夜幕渲染成白昼,磅礴的生命气息与馥郁芬芳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整个翡翠山谷之上。
屋檐下,逼仄的角落里,空气却凝滞得令人窒息。
凯莉还死死攥着乌的手腕,指尖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凉的湿意和那转瞬即逝的、血液交融时的奇异温热。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因方才极致的恐慌和怒吼而灼痛,大脑被窗外那棵疯狂绽放的古树所带来的视觉与灵魂的双重冲击搅成了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一点点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从窗外那近乎神迹的景象,缓缓移回近在咫尺的精灵脸上。
乌依旧被她牢牢禁锢在墙壁与她身体之间,浅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雨水和泪水混合着,沿着他精致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他看起来依旧那么脆弱,那么狼狈,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残得奄奄一息的珍蝶。
四目相对。
凯莉的心脏猛地、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冰锥刺穿。
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变了。
那里面的惊惶、懵懂、无措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褪去、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凯莉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幽邃。
仿佛冰封了万年的海面,表面平静,其下却涌动着无法估量的暗流与寒冰。
然后,那淡玫瑰色的、总是微微颤抖显得无比柔软的唇瓣,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那不是他惯有的、带着怯懦和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容。
那是一个……充满了无尽戏谑、玩味,甚至带着一丝慵懒而残忍的揶揄的笑容。
锐利,冰冷。
“看来……”乌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点淋雨后的微哑,却彻底褪去了所有怯懦和柔软,语调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敲冰戛玉般的清冷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凯莉耳膜上。
“契约……终于完整了。”
他微微偏头,目光掠过凯莉瞬间煞白的脸,轻飘飘地落在那只依旧被凯莉死死攥住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纤细,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那处被匕首划破的细微伤口早已在精灵强大的自愈力下消失无踪。
凯莉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另一侧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她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如同砂纸摩擦。
“什么意思?”这句话问得艰难而破碎,带着连她自己都无法置信的颤抖。
乌缓缓站直身体。
尽管浑身湿透,形容狼狈,但某种内在的、巨大的变化让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蜷缩在干草堆上、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用眼泪和歌声换取浆果的弱小精灵。
一种无形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压得凯莉几乎喘不过气。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凯莉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开黏在脸颊上的湿发,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高贵与疏离。
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此刻如同最纯净也最寒冷的冰晶,将凯莉所有的惊慌、恐惧、难以置信尽数收于眼底,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的高潮部分。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缓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你可真不好骗”
他向前轻轻迈了一步。
凯莉下意识地又向后缩了一下,背脊紧紧抵着冰冷的木板墙,无处可逃。
“眼泪?歌声?”乌的唇角那抹戏谑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那确实是很方便的能力,不是吗?足以让一个贪婪的、自以为聪明的药剂师,一步步深陷,欲罢不能。”
他的目光掠过凯莉苍白如纸的脸,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他又向前一步,已经离凯莉极近。
凯莉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未干的雨珠,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混合着窗外古树传来的磅礴生命芬芳,这气息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真有意思,不是吗。”他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目光落在凯莉不断颤抖的指尖。
凯莉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过往的每一个画面都在她脑中疯狂闪现。
她揪着他的耳朵命令他落泪,她藏起浆果威胁他歌唱,她拿着那份又一份的契约逼迫他签下名字,她为每一次力量的获取而心花怒放……
原来,所有她自以为的掌控和利用,所有她沾沾自喜的算计,从头到尾,都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