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的身影在圣殿中凝聚成形时,安莉洁正跪在冰雕的祈祷台前,双手交叠,闭目低语。
圣殿四壁由万年寒冰砌成,透明的穹顶让极光得以洒落她全身,将她深冰蓝色的长发染上一层变幻的色彩。
“又在跟那家伙说话?”污懒洋洋地倚在柱子上,黑色长袍在冰面上投不出任何影子。
安莉洁缓缓睁开眼睛,碧绿的眸子像融化的冰川湖水显化出来的新春生机。
她转过头,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污...你来啦。”她的声音总是这样,慢吞吞的,像是一片雪花从穹顶飘落到地面的速度。
污走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肩头一缕不听话的发丝。
只有在她面前,他的触碰才会变得真实。
尽管安莉洁是唯一感觉不到他指尖寒意的人。
“今天那神使又跟你说什么了?”他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讥讽,却在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柔和下来。
安莉洁认真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
“神使大人说...要我耐心等待。说我的虔诚...会得到回应。”
污冷哼一声。
他到这里来的日子,每天都会来到这座囚禁她的冰之圣殿,听她复述那些空洞的指示。
她是冰岛之星圣山的圣女,就以这种名义将她囚禁在这里。
连阳光都需经过冰层折射才能触及她的肌肤。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无上荣耀,只有污觉得这东西简直恶心都没边了,
“你想出去吗,安莉洁?”他突然问。
安莉洁眨了眨眼,仿佛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奇怪。
“为...为什么要出去?这里很好啊。”
她伸手接住一缕从穹顶渗入的极光。
“有光,有冰,能听到神使的声音...现在还有你。”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那么自然,却让污心口一揪。
他讨厌这座圣殿,讨厌那个看不见的神使,讨厌那些看守她的人。
除了大祭司,没人能看见他。
但是他却能触碰所有人,他已待在安莉洁身边,和寻找回家的方法为代价充当着大祭司的刽子手。
大祭司对外宣布美名其曰:守护灵。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神谕中的“守护灵”。
“今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污转移了话题,从衣袍中取出一支嫩绿色的植物。
它在严寒中依然生机勃勃,叶片上还带着泥土的痕迹。
安莉洁好奇地凑近:“这是...什么?”
“草。生长在山脚下的草。”
污轻声说,“你看,它不是白色的,也不是蓝色的。它是绿的,像你眼睛的颜色。”
其实不像。但他偏要这么说。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绿叶,指尖在颤抖:“山脚下...是什么样的?”
“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有声音,有不是冰雕的东西。”
污注视着她的反应。
“还有人,很多很多人,今天还有人结婚了”
“结婚?”
安莉洁抬头,眼神纯净得像从未被触碰的雪地。
污突然语塞。
他该怎么向一个被囚禁了十八年的圣女解释什么是爱?
“就是...两个人特别在意对方。”他最终说,“比在意神使还在意。”
安莉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可是...最在意的应该是神使大人才对。”
污嘴角抽搐。
又是神使。
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控制着她一切的存在。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神使可能只是在利用你呢?”
安莉洁只是笑,傻傻的,纯纯的:“怎么会呢...”
污叹了口气。
每天的对话都是这样,他试图撬开她被洗脑的牢笼,而她总是用天真无知作为防御。
可他就是放不下她,这个连自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囚徒。
又或许这些就是她的全部了……
日子如常流逝,冰岛之星的极光昼夜交替,从不停歇。
污每天都会来,有时带一片外面的树叶,有时带一块奇怪的石头,更多时候只是陪安莉洁说话。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注视她,注视她祈祷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注视她听他讲述外面世界时睁大的双眼,注视她偶尔流露出的、超脱圣女的狡黠笑容。
安莉洁也在变化。
她开始在他到来时第一时间转头,会在祈祷时分心想他是否正在看她,会在漫长的独处中不自觉念叨他的名字。
“污今天...会来吗?”
“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