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雪化了又下,道路上的皑皑积雪足足三尺厚。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躺在被窝里,都让人打摆子。鲁氏从未遇到过这样冷的天,这时候也来不及做被子,外头风雪正盛,得风寒的人越来越多,一家人寻常时候并不出去。干脆选了两个小厢房,将床板支好,铺上被褥。鲁氏和容玉等女眷一间房,刘重山和狗子连带着何云生睡一间。每日睡觉前都放上炭火,将门窗开一条小缝。
即便如此,从来没有在酷寒之地待过的众人也总是被冻醒。
家中没有井,雪水脏污,每隔三日便由男丁出门打水,趁着夜色,避开人群。如此赵家的日子还算好过,虽然冷了些,好歹是吃喝不愁,家里存粮还是够的。
这一日临睡前,鲁氏抓着容玉的手塞进被窝,忧愁道:“乔姜他们两个也不知如何了,乔昭的病,也不知好了没。”
“二叔不是说给了他们钱财,应是有买药买粮的。”容玉想到最近谷山县的局势,心中也有些不安稳。
“明日若是天气好,让他二叔去看看,若是能帮衬就帮衬,也不知阿昭病好了没有。”鲁氏没说让兄弟二人来自家的话,她虽心善,却不是没脑子。最近几日听见不少出殡的动静,城中病死了不少人。
他们家没什么本事,只能努力自保。
“恩。”容玉点头,心中却是盘算着最近衙门的动静,看情形,辛县令根本就没什么举措。这是准备辞官回乡不想干了?
鲁氏见容玉心不在焉,忙道:“玉儿,咱们多多少少帮衬一些乔姜他们,你别介意。那两个孩子也不容易,这寒冬腊月的,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谁家都难熬。”
“娘说什么呢?自然要帮的,我乐意的。”容玉心下发沉,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她倒不是舍不得那点粮食,她想的是如今谷山县的情形。
熄灯睡下,外面窸窸窣窣又下起了雪,容玉半夜惊醒,发觉外头的动静不同寻常,赤着脚下地,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透过用来透气的窗户缝,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从自家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咀嚼的声响,哪怕她在屋里,都能听到。
她垂下眼帘,站在一动不动,只听着动静渐渐远去。
鲁氏问:“怎么了?”
“外头有一只小老鼠。”容玉道。
鲁氏闻言叹了口气:“谁家都不容易。”
这个插曲如同不存在一般,之后容玉和鲁氏都没有提起。
第二日下午,雪停了,天空虽然还是黑压压一片,但好歹没了尖利的风。
鲁氏将打包好的吃食递给刘重山,交代道:“也不知阿昭如何了,你就放在门口,喊应了人就回来,别进去。”
刘重山点头,闷头往外走。
这些天来,黑蒙蒙的天色就是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是送葬的曲子。
天气太冷,地面冻结,挖坑都难,因此人先存放在义庄里。
刘重山贴着墙根,等着队伍过去,听他们说这是个冻死的,又说起昨天有两个病死的。
七拐八拐,到了乔家镖局后面的小巷子里,小房子仍旧屹立着,只是已经完全被雪盖住,勉强露出门窗来。
“乔姜!”
刘重山喊了几声,都没人回。等周围人家都有了动静,小房子的门才打开,露出一个瘦了许多的少年。
“二叔。”少年道。
“你婶子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二叔不用了,你拿回去吧,最近不太平,别出来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刘重山只以为是自己来送东西,乔姜太感动,放下东西,又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飘雪,哀乐如同跗骨之蛆,在谷山县城上方飘**。刘重山脚步匆匆往回走,回到家时雪已经很大了。
“这鬼天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又过了七八日,到了腊八节。这一日是赵狗娃的生辰,鲁氏起了一个大早,做了满满一大锅腊八粥。
“狗娃以前最喜欢吃腊八粥,可惜他以后吃不着了。”鲁氏擦着眼泪,给每人盛一碗腊八粥,用了七八样豆子的腊八粥颜色颇为漂亮,熬煮得时间足够长,滋味也是不错。
一人一碗吃过了,还剩下大半锅腊八粥。
鲁氏擦着眼道:“拿去外头给旁人吃吧,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