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四年,老皇帝抢掳臣妻,已有身孕的盛南音被迫进宫,得了盛宠,被封为贵妃。同年盛贵妃诞下姚千行,姚千行刚出生便被封厉王,送往封地。
对于姚千行而言,自己的童年是无趣的,从出生起,便被困在四方天地之中。
他是当朝三皇子,母亲盛贵妃备受荣宠,他却如同草芥,不被皇帝所喜。
常州是他的封地,面积不大,接近岭南,气候算不得宜人。他是不被允许走出院子的。
后来,他学会了翻墙,那一年他五岁。
顺着墙边藤萝,攀上了对他而言高耸的院墙,墙外人来人往,他第一次看到侍女口中的百姓。
从此,姚千行开始了翻墙出去溜达的日子,后来他才知道,这种行为叫街溜子,是一种无所事事之人的行为。算不上褒义词,被这样评价的人,大都不太好。
日后他认识了一个街溜子,皇城御街她遍地跑,御花园里钓鱼挖藕,这世上所有鲜活肆意仿佛都在她身上。那都是后话了。
姚千行没有钱,偶尔会有人施舍他一些吃食。
这让他觉得新奇,后来他每天都会和老乞丐一起蹲在墙角晒太阳,偶尔给对方带个鸡腿。
“还是长得好看有福气,你小子以后凭这张脸,就能有饭吃。”老乞丐握着鸡腿,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好事。
姚千行觉得这话不对,凭借这张脸,他只会死得很惨。如今活着,不过是因为他这样弱小的蝼蚁让旁人不屑去杀罢了。
常州贫瘠,百姓日子并不好过,身为常州的主人,官府其实并不听他管辖。姚千行是被架空的那个,而且是困在方寸之地,连出门都要翻墙的囚徒。
常州民风淳朴,人人都会一些功夫,他耳濡目染,渐渐的倒也会了一些。从困在方寸之间嫌少与人交流,连话都说不利索,到一把胡乱做的木刀舞得虎虎生威,打遍乞丐无敌手,他用了六年。
时逢欠年,地里收成不好,税却加了三重,百姓叫苦不迭,多饿死之辈。经常与他一起乞讨打闹的乞儿少了许多。
“他们呢?”他问老乞丐。
“死了,咱们这一行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连下下顿都没,早死早超生。”
老乞丐笑嘻嘻看他,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姚千行伸手触摸,老乞丐闭上眼,他才发觉那是眼泪。
“因为他们收税?所以大家活不下去,做乞丐就更没饭吃了,对吗?”姚千行问,他还不曾读书,并不知这些事情。
“话是这么说,对也不对,这事情很复杂,你一个乞丐不需要懂。”老乞丐摸摸他的脑袋,见他身上衣服,诧异道,“你发财了?这衣服拿去当铺,怕是能换二两银子,买了杂面馒头,能饱饱的吃上一年,省着吃能吃两年。”
寸锦寸金的蜀缎,在老乞丐口中只值二两银,是一两年的口粮。
这只是盛贵妃施舍般送来的东西之一……
姚千行胸中燃起一团火,他握着木刀,转身离开。
“我还有半个馒头,吃吗?”
“不吃。”
常州夏季暑气蒸腾,高温炎热,老乞丐的馒头早就发霉,偏偏他当宝贝一般藏在怀里。
“你去干嘛?”老乞丐仰头,望着姚千行的背影,“你小子长高了,半大小子饿死老子,以后我怕是养不起你了。”
“杀人。”
“杀人是要住监的,你不要命了?”
“我去杀那些当官的。”
“杀他们干啥?这世上许多当官的,杀不完。”
“那就见一个杀一个。”少年心性,眼中瞧不见前路坎坷,只看得到璀璨星河。
“你怎么敢啊,那是要砍头,诛九族的。”老乞丐急了,想爬起来,手撑着地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蠕动着嘴,望着姚千行。
“诛九族?正合我意。”
姚千行扬长而去,他倒希望,这世上有人能诛他九族,届时定能杀个一清二白。
盛贵妃随便给的东西,就能换来许多吃食,可偏偏常州多饿死。
常州城里那个被架空的厉王,一夜之间诛杀大小官吏五百七十九人,最初是一把刺不进胸膛的木刀,后来是一把屠户手里用来宰羊的尖刀,再后来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根红缨枪。
朝阳血染,迟了六年,常州城终于落于姚千行之手。厉王一战成名,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