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皇宫大内,御膳房区域,“调鼎堂”
废墟边缘。
夜色深沉,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血腥和未散尽的硝烟味。
巨大的琉璃瓦顶破洞如同狰狞的伤口,月光透过破洞,在满地狼藉的瓦砾、翻倒的铜鼎和昏迷不醒的御厨身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几个伤势较轻的道士和小太监,正忍着伤痛,在一位长老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抬走昏迷的同门和御厨。
一片愁云惨雾中,小太监李德福蜷缩在角落里,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抹布,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抖。
他是“调鼎堂”
的烧火小太监,刚才皇极净世大阵崩溃反噬时,他离阵眼稍远,又机灵地躲在一口翻倒的铜鼎后面,才侥幸只被震晕了片刻,醒来时只受了些皮外伤。
但亲眼目睹了通玄真人和众多御厨、同僚吐血昏迷的惨状,又经历了那毁天灭地的妖物冲击,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年轻的心脏。
“师…师父…”
他低声呜咽着,看着不远处一个被抬走的、同样穿着太监服饰、却脸色灰败昏迷不醒的老太监,那是带他的师父,刘公公。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的震颤感,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毫无征兆地在李德福的意识深处荡开!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极致痛苦、虚弱、愤怒和社畜式悲鸣的意念碎片,如同破开迷雾的幽灵船,猛地撞进了他惊恐未定的脑海!
【“…御…御膳房的…谁…谁管事儿?!
…”
】(一个年轻、嘶哑、仿佛快断气的声音)
【“…我…我用的‘皇气’…利…利息…咋…咋算?!
…”
】(意念中闪过一只扭曲颤抖、如同被烧红的右手)
【“…能…能不能…分…分期?!
…”
】(意念中浮现出一张写满天文数字的账单)
【“…手…手疼…能…能工伤…抵…抵扣吗——?!
…”
】(意念中那只扭曲的手痛苦地抽搐着)
这意念碎片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幻觉。
但它蕴含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对“皇气”
的恐惧、对债务的绝望、以及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手疼工伤抵扣”
,却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李德福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
“呃啊——!”
李德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要把那可怕的声音挤出去!
“谁?!
谁在说话?!
鬼!
有鬼啊——!
!
!”
他的尖叫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正在忙碌的道士和小太监们被他吓了一跳,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李德福!
你鬼叫什么!”
负责指挥的长老眉头紧锁,呵斥道,“还不快来帮忙!”
“鬼…鬼…”
李德福浑身筛糠般颤抖,指着虚空,语无伦次,“刚…刚才…有…有人…问…问御膳房谁管事…还…还问‘皇气’利息…要…要分期…还…还说手疼…要…要工伤抵扣…”
他把接收到的意念碎片,用自己能理解的、最惊恐的方式复述了出来。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皇气利息?分期?工伤抵扣?”
一个年轻道士忍不住嗤笑,“李德福,你是被吓傻了吧?胡言乱语些什么!”
“就是!
赶紧干活!”
另一个太监不耐烦地催促。
长老也摇摇头,只当他是惊吓过度产生了幻听,不再理会。
李德福看着众人不信的眼神,又急又怕,那四句如同催命符般的话语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尤其是最后那句“手疼工伤抵扣”
,仿佛带着血淋淋的暗示,让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拉去剁手抵债!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再也待不下去,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调鼎堂”
废墟,朝着皇宫深处、管事太监们居住的庑房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报告!
必须报告!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