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霄交换了个眼神。
后者正用剑鞘不动声色地压住庄主袖中滑落的金锭——那锭底赫然烙着与魔藻相同的纹路。
泠霜勉强应付着敬酒,心思却全在袖中的传讯符上。
符纸烫得惊人,老村长急促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霜丫头,鬼眼水坑又吃人了!
是个过路的货郎,捞上来时”
“不舒服?”
煜霄不知何时凑过来,借着斟酒的动作低声问。
他表面神色如常,但泠霜注意到他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村长说水坑又出事了。”
泠霜借着衣袖遮掩,在煜霄掌心写下"
夜归"
二字。
后者几不可察地点头,突然起身向太守敬酒,借机挡在泠霜身前。
宴席正酣时,二人悄然离席。
回到客房,泠霜立刻展开传讯符。
符纸上浮现出老村长潦草的字迹:
“三日前暴雨,今晨现浮尸。
眼珠全黑,身上缠满水草。
七色梅树无风自动,怕是那东西又要醒了。
归。”
字迹最后拖出一道焦痕,仿佛写信人突然受到惊吓。
泠霜与煜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三年前封印夜煞时,鬼眼水坑就是魔气最重的几个地方之一。
“现在出,明早能到。”
煜霄已经开始收拾行装,“走水路还是”
“走陆路。”
泠霜将药囊系在腰间,“水路要绕远,而且”
她没说完,但二人都明白。
若鬼眼水坑真有异变,此时靠近水域绝非明智之举。
门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煜霄剑光一闪,房门洞开,露出躲在走廊上的青州太守和几位乡绅。
“仙师恕罪!”
太守慌忙作揖,“下官无意偷听,只是”
他递上个沉甸甸的包袱,“这是百姓们凑的盘缠和干粮,请仙师务必收下。”
包袱解开,里面除了银两,还有绣着七色梅的平安符、腌制的蜜饯,甚至几双崭新的布鞋。
最上面是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药香扑鼻——竟是整盒上等灵芝。
“这太贵重了。”
泠霜推辞道。
一位乡绅激动地说:“仙师不知,您救治的那些病患,都是我们至亲啊!”
说着又要下跪,被煜霄拦住。
最终二人只收了干粮和平安符。
临行时,全城百姓自聚集在城门口相送。
月光下,无数火把连成星河,照亮他们离去的路。
“等等!”
少年追出城门,将个布包塞给泠霜,“我娘绣的,她说能辟邪。”
展开是一方红色头巾,上面用金线绣着七色梅纹样。
泠霜心头一热,郑重地系在间。
少年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第三节、鬼途迷障
子夜时分,一钩残月悬在树梢,将黑松林的轮廓描摹成张牙舞爪的巨兽。
泠霜勒住马缰,靴尖刚触到林间腐叶,就陷下去半寸有余。
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动物尸体的腐臭扑面而来,惊得马匹不安地刨着前蹄。
“跟紧我。”
煜霄解下剑鞘上缠绕的夜明珠链,幽蓝的光晕只能照亮三步内的景象。
那些百年古松的树干上布满瘤状突起,远看竟像无数扭曲的人脸。
泠霜点燃的七色香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绯色轨迹,香气过处,树根间窸窣窜逃的却不是野兔——而是十几只通体雪白的鼬鼠,红眼睛在暗处闪着妖异的光。
忽然一阵怪风打着旋儿掠过,吹得泠霜腰间药囊里的铜铃叮当作响。
那铃声不同往常清越,反而带着沉闷的回音,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
煜霄突然按住她肩膀,剑尖挑起地上一截断裂的藤蔓——断面正渗出暗红色黏液,散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沙沙”
声从头顶传来。
泠霜抬头,看见树冠间掠过一道黑影,足有成人臂展那么宽。
七色香的烟雾突然凝固成箭矢状,直指东南方向。
她顺着望去,一株被雷劈过的枯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茧状的物体,每个都有南瓜大小,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别碰那些。”
煜霄的声音压得极低,剑锋已经泛起淡金色光晕,“是鬼面蛛的育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