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婷婷带着那份因祸得福、更显非凡的设计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但某种无形的张力却在顾晏舟与苏晚之间蔓延。
他最后那句“有趣得多”
仿佛还悬在空气中,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晚垂着眼,借口准备晚餐,匆匆躲进了厨房,避开了他那仿佛能穿透表象的目光。
然而,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连日来的高度精神紧绷、频繁的深夜会议、以及“幻影”
和内部清查带来的心力交瘁,终于在这一天的深夜起了总攻。
顾晏舟的旧疾复了。
那是早年创业时饮食不规律、过度透支身体落下的胃病,平日里小心将养着倒也无碍,一旦遇上极端疲惫和精神压力,便会凶猛地卷土重来。
深夜,书房隔壁的主卧内。
顾晏舟蜷缩在宽大的床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胃部传来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家庭医生已经被紧急召来,用了药,但效果甚微,剧烈的疼痛并未得到明显缓解。
“顾先生,这是应激性急性胃炎,之前的药物起效需要时间,而且您这次作得比较厉害……”
家庭医生看着顾晏舟痛苦的神色,也有些束手无策,“如果实在无法忍受,建议还是去医院注射止痛针。”
顾晏舟紧闭着眼,牙关紧咬,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不去。”
在这个敏感时期,他深夜入院的消息一旦传出,不知又会引来多少不必要的猜测和风波。
他习惯了自己承受,习惯了对外的绝对强硬。
医生无奈,只能建议用热敷试试,又留下些温和的止痛药,嘱咐若再加重必须就医,便先行离开了。
佣人被屏退,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顾晏舟蜷缩的身影在昏暗的壁灯下显得格外脆弱,与他白日里叱咤风云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晚一直安静地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闷哼和医生离开时无奈的叹息,她的心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一同攥紧了。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床上那个陷入痛苦之中、冷汗涔涔的顾晏舟,所有的犹豫和隐藏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急切:“很疼吗?医生开的药没用?”
顾晏舟勉强睁开眼,视线因疼痛而有些模糊,只看到她写满担忧的清丽脸庞近在咫尺。
他想说“没事”
,却连出一个完整音节的力气都没有。
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瞬间变得坚定。
她不再多问,起身快步走向自己带来的那个小行李箱——那个顾晏舟一直以为只是装着她些许私人物品的普通行李箱。
她打开一个隐秘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用深蓝色土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那布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甚至有些磨损,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她将布包放在床头柜上,迅展开。
里面并排躺着数十根细如丝、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缀着极细的银丝,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古朴的光泽。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瓶透明的消毒液和几支棉签。
顾晏舟在剧烈的疼痛中,模糊地看到了她的动作,看到了那排开来的、明显非同寻常的银针。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夹杂着难以置信。
“你……”
他试图开口。
苏晚却已经用棉签蘸取消毒液,熟练地为银针消毒。
她的动作快而不乱,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做过千百遍。
做完准备工作,她转过身,迎上他震惊的目光,语气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顾晏舟,信我一次,好吗?”
她的声音不再柔软,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不等他回应——或许也知道他此刻无力回应——她已伸出手,精准地按上了他手腕内侧的内关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奇异地让他绞痛部位的灼热感似乎缓解了一丝。
她找准穴位,另一只手执起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法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犹豫,精准而轻柔地刺入了穴位。
顾晏舟身体本能地微微一僵,预想中的刺痛并未到来,只有一种轻微的、酸酸麻麻的胀感从针尖处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