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如同退潮的海水,在反复肆虐了三天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撤离。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金线。
苏晚是在一种久违的、近乎慵懒的舒适感中缓缓苏醒的。
沉重的头颅变得轻省,混沌的思绪如同被清水洗涤过一般清晰,喉咙虽然还有些干涩,但那股灼热的痛感已经消失。
她轻轻动了一下,感觉到手被人紧紧握着。
她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顾晏舟的身影。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似乎保持这个姿势睡了很久。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有些凌乱,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些许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可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她的,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苏晚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她记得自己病得昏昏沉沉,也隐约记得那持续不断萦绕在耳边的、低沉而令人安心的安抚声,记得那只始终为她擦拭汗水、测量体温的、带着薄茧的温暖大手。
她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的斑点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勾勒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许是她的注视太过专注,顾晏舟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初时还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茫,但在对上她清澈目光的瞬间,骤然亮起,如同投入星火的夜空,瞬间被点亮。
“晚晚?”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充满了惊喜与急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长长地、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我没事了。”
苏晚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就是有点渴。”
顾晏舟立刻起身,动作甚至有些慌乱地倒了温水,小心地扶她坐起,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
他的动作细致入微,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喝完水,苏晚靠回柔软的枕头,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下巴的胡茬,心中微软,轻声道:“你这几天……一直守着我?辛苦你了。”
顾晏舟放下水杯,重新坐回椅子,再次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答辛不辛苦,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复杂得让苏晚有些看不懂。
沉默了半晌,就在苏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忽然说道:“晚晚,我们谈谈。”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严肃。
苏晚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好。”
顾晏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先,我要为我过去所有的愚蠢、傲慢和眼盲,向你郑重道歉。
那份协议,那句‘恪守本分’,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说过最混账的话。”
苏晚心头一跳,没想到他开口竟是这个。
“不,晏舟,那只是……”
“你听我说完,”
顾晏舟打断她,眼神恳切而真诚,“这几天,看着你病倒,听着你在梦里还担心会拖累我,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晚晚,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
恰恰相反,是你,一次次将我从困境中拉起。”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充满欣赏:“我记得,你在赵昊天办公室,仅凭望闻问切,便能洞察他病症根源与心底执念,那份敏锐与智慧,让我惊叹。
我记得,你在虚拟世界里,与‘暗影’对决时,那份冷静、果决与强大的掌控力,让我震撼,也让我……自豪。”
“你的强大,你的能力,你的光芒,让我欣赏,甚至仰慕。”
他毫不吝啬地用上了最直白的赞美词,眼神灼热,“我顾晏舟何其有幸,能得你倾心相助,并肩同行。”
苏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被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肯定所触动。
然而,顾晏舟的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温柔。
“但是,晚晚,”
他握紧了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真正让我确定,我不能再没有你,是在你病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