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上规矩,偷眼觑着长公主的神色。
只见,长公主神色淡淡,但手上的动作微顿,一不留神,香铲偏了办法,纂模跟着移了位置,本该团簇莲纹的图案顿时歪歪扭扭乱了模样。
“没死?”长公主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是。”女官的头垂得更低了,只等着长公主的责罚。
谁料,长公主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便再无言语,屋内霎时间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风雪不知死活地拍打着窗棂,不住地发出声响。
女官大气不敢出,她在温暖的屋内,寒意却自上而下升起,直往骨子里钻,身子不受控地颤抖。
扑通!
女官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恐,声音带着颤意:“殿下,求您饶奴婢一命。日后,奴婢一定不会再失手了。”
长公主低头看着弄乱的香粉,半晌,将香炉啪地磕在案上,“处理好。”
说完,她起身朝外走,一旁的老妪连忙跟上,脚步轻缓地随着她沿庑廊向后殿去。
外面雪下得更密了,长公主顿下脚步,望着屋檐上的积雪出神。
“殿下,此事能成吗?”
长公主没做声,仍透过重重围墙院落望着远处,良久,缓缓开口:“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出来谈谈,别藏了。”
诏狱内,穿堂风依旧呼啸着,裴清晏坐在草垛上,视线落在地上洇开的一片黑红上,那是她刚刚咳出的鲜血。
尽管此刻她的喉间仍漫着血腥气,胸口火烧火燎地痛,但她眼神清明,神智比刚入诏狱时还清醒了几分。
四周静悄悄的,她的话并未激起一丝涟漪,无人应她。
几息后,裴清晏转过头,目光盯着栏杆外的阴暗处,说道:“怎么?堂堂大司空也要学自欺欺人那套?还是说,你当真以为躲在暗处默不作声,便能瞒得别人耳目?”
虽然那边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但她语气笃定,料定了云铮就站在那里。
依旧是一片死寂。
裴清晏也不催,只是定定地盯着那里。
良久,阴影处终于飘出一声冷笑。
“你倒是好耳朵。”
云铮没问裴清晏是如何知道他的存在,相识十数载,他自是知道裴清晏的能耐,知晓她身为习武之人,耳力非凡。
只是,他没想到,在生死悬于一线之际,裴清晏竟还能分神留心到周遭动静。
云铮负手自阴暗处走出,停在栏杆外,垂眸睨着草垛上的裴清晏,语气里的讥讽毫不遮掩:“都成了阶下囚,裴将军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当真不怕在长安城,再添几个仇家?”
“虱子多了不压身。”
云铮闻言嗤笑出声,“裴将军这心态,倒是好得很。”
“死里逃生,这心态嘛……”裴清晏顿了顿,唇角竟勾起一抹弧度,语气带了几分轻快,“自然是好的。倒是大司空,眼下大约正头痛不已吧?”
“我?”云铮冷笑,眉宇间杀意翻涌,“见你没死,我确实头疼。毕竟……”他顿了顿,咬牙说道,“我巴不得你此刻就死在我面前。”
“可你不会让我死。”裴清晏截住他的话,语气依旧笃定。
“整个长安城,最想让我死的莫过于你和你的姑母云太后。可在裴氏被定罪前,整个长安城内最不想让我死的,也是你们。我若死了,你们怎好名正言顺地把所有污名都推到裴氏一族上?凭着我裴氏的战功,几代人战死沙场的功绩,百年后,未尝不会有人替我裴氏喊冤。”
云铮懒得同裴清晏绕弯子,直截了当问道:“所以,你想如何?”
“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