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老张一走,王家院里那根绷紧的弦,应声而断。
空气不再凝固,却变得比冬月的井水还要冰冷刺骨。
王建国还杵在院子中央,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又硬生生憋成了青白。
那股子无处发泄的屈辱和怒火,在他脸上横冲直撞,烧得他脸皮火辣辣地疼,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
他求救般望向二弟王建军。
王建军却把头垂得更低,脚尖在泥地上反复划拉着一个圈,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就是不与他对视。
李红梅从东屋探出头,一看这光景,指甲瞬间掐进了掌心。
她不敢冲钱秀莲那屋发作,只敢把所有怨毒都灌进声音里,对着王建国一人。
“没用的东西!”
那声音又尖又细,像根针,专往王建国的心窝里扎。
“告状都告不明白!让人家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你还指望他给你出头?我看是让你给他出殡!”
李红梅骂得痛快,眼睛却死死粘在钱秀莲那屋的门板上,生怕那扇门背后会突然飞出点什么要命的东西。
王建国被骂得浑身一颤,心里的憋闷终于找到了缺口,猛地转身,对着李红梅低吼:
“你他娘的闭嘴!要不是你天天在家搅风搅雨,能有今天这事儿?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我搅风搅雨?王建国你摸着良心说!我哪句话说错了?那个老不死的……”
李红梅脱口而出,随即像被扼住了喉咙,猛地捂住嘴。
她惊恐地望向钱秀莲的房间,心脏狂跳不止。
屋里,死一般寂静。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不敢再骂,只狠狠剜了王建国一眼,扭身一头扎进了灶房。
没一会儿,灶房里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那架势,像是要把锅碗瓢盆全砸了。
钱秀莲就坐在自己屋的床沿上。
外面的争吵,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却平静得像一口枯井。
她只是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
胃里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抓挠、灼烧,这感觉她太熟悉了。
重生回来这两天,她就没正经吃过东西。
刚才跟人掰扯,全凭着胸口那股子怨气顶着。
现在气一松,那股能把人活活烧死的饥饿感,又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前世,她就是这样,最后活活饿死在了这张床上。
不行。
得先填饱肚子。
这一世,什么脸面亲情都是狗屁,只有自己吃饱穿暖,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钱秀莲站起身,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