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兰香馆。
昭衡帝忙碌许久,踏入兰香馆的大门时,已近子时。
他以为水仙已经就寝,问过听露才知道,水仙正在西院里的暖泉。
昭衡帝又去暖泉找她,看到的,是水仙歪在暖泉旁的软榻处熟睡的模样。
她应该是在等他的,手边的一卷书掉落在地上的兰草之间,整个人靠在自己的一侧手臂上,裙裾垂落地面,薄透的纱随着风轻拂着地面的草叶。
“仙儿。”
他来到她的近前,轻唤着她的名字。
水仙似是被扰,又没有完全地醒来,只是原地翻了个身,幸好软榻足够宽,她才没有翻落到地上。
昭衡帝将她颊边垂落的发丝重新勾在她的耳边,极有耐心地轻轻梳理。
“唔。”
水仙这才醒来,她的眸子如不远处的暖泉一般氤氲,直直地望进了昭衡帝的眼睛里。
“皇上......”
她踟躇着,在昭衡帝的注视下起身就要往杂草丛生的地方跪去。
然而,她的膝盖还未触地,就被昭衡帝用手扶住。
“不是说了吗?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昭衡帝长叹一声,剑眉紧拧着,似是有些怒气。
“是。”
水仙坐在榻上,双手交叠地放在身前。
月光洒下,比兰草之间的宫灯还要明亮,清晰地映出她的侧影,愈发显得她双胎之身的圆润。
昭衡帝没有坐在她身边,目光却不住地落在她单薄的衣服上。
“你穿的这么少,去屋里说吧。”
说着,他就转身欲往兰香馆的屋里去。
水仙今夜等着昭衡帝未就寝,贴身服侍的侍女自然也没就寝,如今都在室内等候着两位主子。
昭衡帝往那边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
他转身一看,就看到水仙还坐在那软榻上,正低着脸暗自垂泪的模样。
她竟然连哭,都没发出声音,若不是月光恰好照在她噼里啪啦掉的眼泪上,反射出幽幽的暗光,昭衡帝可能都不会发觉她正在哭。
“仙儿。”
昭衡帝心中一软,他折返回去,坐在了她身旁的软榻上。
他用手将她的脸扭了过来,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抚去滚落在她脸颊上的泪珠。
“在哭什么?”
水仙没有偏过头去,而是缓缓抬眸,用仿佛水浸过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他。
“皇上,臣妾认罪。”
听到这里,昭衡帝的心忍不住一紧。
“何罪?”
“臣妾不知,但皇上让臣妾认什么罪,臣妾就认。”
她说着说着,泪珠子又像是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昭衡帝看着她委屈十足的模样,原本沉重的心里倒是多了丝有趣。
“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昭衡帝拿过了她搭在手边的帕子,认认真真地将她的眼泪拭去。
“朕命令你,勿要再说这样傻气的话。”
水仙的脸颊被他擦的一塌糊涂,她稍微用力地将帕子从昭衡帝的手里抢过来,有些恼怒地瞥了他一眼。
“臣妾可不傻......臣妾懂得皇上的难为,臣妾愿意替皇上受委屈......”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昭衡帝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几次。
确实,无论他是否信任水仙,好像最后受委屈的都是水仙。
昭衡帝沉默的时候,就听水仙委屈巴巴地继续说着。
“臣妾又不是没进过冷宫,臣妾能吃苦,就是怕苦了臣妾腹中的皇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抚着自己孕像明显的肚子。
那一瞬间,看着如此委屈的她,昭衡帝的心中竟有一瞬间的反思。
他明明是大齐最尊贵的皇帝,为何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受委屈!
昭衡帝很快想到了永宁,自从被下毒,他几乎召集了太医院所有的圣手,甚至还从宫外寻觅靠谱的名家,就为了照顾永宁的身子。
虽然那些人都跟他保证,余毒已清,多半不会影响到永宁的身体。
可是身为父亲,只要一想到那雪团儿似的孩子曾遭受过毒害,他就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