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冯顺祥躬身向昭衡帝回禀长信宫事宜。
“……易庶人已伏法,尸身已按例处置。”
他顿了顿,看着昭衡帝的脸色道:“只是,易庶人临死前神智昏乱,还胡言乱语了几句,关于瑾贵妃娘娘的……”
昭衡帝正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并未抬头,低声问:“说了什么?”
冯顺祥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她说……说瑾贵妃娘娘的好孕体质是逆天而行,还……还诅咒娘娘这肚子最终会索了娘娘的命去。”
向来稳重的冯顺祥,这番话说得磕磕巴巴,显然是知道这话的后果。
话未说完,昭衡帝已然将朱笔拍在御案上,“什么!”
他原本还沉静自持的眼底,浮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怒。
他甚至顾不上帝王仪态,起身时,宽大的龙袖带倒了案边的端砚,浓黑的墨汁泼洒出来,溅了他明黄的龙袍下摆一片狼藉,他也全然不顾。
“备轿,去礼和宫!”
他快步走到了殿门边,又想起什么突然停住。
身为帝王,何时有过如此慌乱失态的时候,可昭衡帝顾不上,只沉声吩咐旁边冯顺祥。
“去太医院把裴济川给朕叫上,让他立刻到礼和宫候着!”
——
礼和宫外。
水仙正扶着银珠的手,在礼和宫外特意铺了软毯的宫道上慢慢踱步。
风带着凉意,吹动她碧色宫裙的裙摆。
六个月的双胎,让她的腹部隆起得极为明显,衣裙被撑出圆润而沉重的弧度,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
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地望向远处宫道。
方才,易贵春的尸身被一卷白绫裹着,悄无声息地抬出了长信宫,送往乱葬岗。
那抹刺目的白影消失在宫墙尽头,也仿佛带走了她心中积压多年的,支撑她活下去的浓烈恨意。
大仇得报,夙愿已偿。
可预想中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心底反而像是被骤然掏空了一大块,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
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却仿佛感觉不到。
直到银珠轻声提醒:“娘娘,风大了,您站了有一会儿了,腰该酸了,咱们回屋里歇歇吧?”
水仙这才恍然回神,是啊,站久了,后腰确实传来熟悉的酸胀感。
她默默点了点头,一手扶着银珠,另一手下意识地撑住后腰,慢慢地挪回礼和宫里。
只是那藏在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边的锦帕,仿佛要抓住点什么,来填补那份易贵春死后的空洞。
水仙刚在窗边软榻上靠下,手习惯性地覆在腹部,还未缓口气,就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宫人慌乱的请安声。
暖阁的珠帘被人猛地掀开,带起一阵风。
昭衡帝竟大步闯了进来,他甚至没等宫女通报,径直走到榻前。
水仙哪里见过他这么急的时候,她望向门口的方向,脸上闪过一抹错愕。
昭衡帝对上她怔愣的神色,上前直接握住她的手,忆起刚才银珠所说的。
“冷不冷......朕听说你方才在冷风里散步了?站了多久?”
水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臣妾不冷,只是略走了走……”
昭衡帝却不放心,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冯顺祥都跟朕说了!易贵春临死前胡言乱语......是不是真的?”
“你告诉朕,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是……”
他竟有些问不下去,看着面前的女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水仙看着他龙袍上未干的墨渍和眼底真切的惊惶,心中微动,放缓了声音道:“皇上不必当真,不过是她临死不甘心的疯话罢了,臣妾并无大碍。”
“疯话也要查!”
昭衡帝眉心紧拧。
“朕已传了裴济川,他马上就到......必须让他给你仔细诊脉,一寸寸地查清楚,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裴济川很快气喘吁吁地赶到,额上还带着薄汗。
他是被冯顺祥紧赶慢赶带过来的,开始裴济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直到与冯顺祥确认水仙无碍才放下心。
一进殿,昭衡帝竟亲自站在榻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