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帝沉默片刻,叹息道:“好……朕依你。朕会加派人手护卫礼和宫,绝不让任何人扰你清净。”
水仙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掩去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
水仙搬回礼和宫静养的消息,很快随着水仙带着一抬接着一抬的赏赐停在礼和宫门口的举动,迅速在后宫传开了。
如今堪称专宠的皇贵妃搬离乾清宫,对于很多低位妃嫔来说,是个好机会。
与此同时,慈宁宫传出消息,太后因病情骤然加重,竟至卧床不起。
不久,一道盖着慈宁宫的懿旨便送到了礼和宫。
旨意中以太后口吻,言辞恳切,言及自身病体,忧心皇帝子嗣与国家气运,称需借至亲至贵之人诚心祈福,方能化解。
故特命皇贵妃,每日至慈宁宫小佛堂,跪诵《金刚经》一个时辰,为期七日,以期“上慰天听,下安社稷,亦为皇贵妃自身积福”。
懿旨占尽了孝道与大义的名分,字字句句令人难以拒绝。
水仙接到懿旨时,神色堪称。
她从容跪下,声音温顺柔和:“臣妾接旨,定当日日为太后娘娘、为皇上、为社稷虔诚祈福。”
当天晚上,裴济川来给水仙请平安脉时,听闻水仙计划,惊讶抬眸。
“娘娘,万一事情不若咱们计划的那样……”
水仙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我了解他。”
——
翌日,水仙准时出现在慈宁宫偏殿的小佛堂。
她只一身月白云纹的素雅常服,未戴过多首饰,脂粉未施,更显得身形单薄,我见犹怜。
太后并未露面,只有她身边那位面相严肃,眼神精明的嬷嬷在一旁陪同。
佛堂内檀香浓郁,却透着一股陈腐的冷意。
水仙依言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开始诵经。
她刚生产完不足两月,因诞子被掏空的身体,声音显得气若游丝。
“皇贵妃娘娘,诵经需心诚,声音如此微弱,菩萨如何能听闻?”
嬷嬷声音响起,充满刻薄。
水仙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略提高了声音。
“娘娘,跪姿须端正,脊背不可弯曲,否则便是对佛祖不敬。”
不过片刻,挑剔又至。
水仙依言挺直背脊,身形却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就这般反复刁难,跪了不到半个时辰,水仙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强撑着又念了几句,忽然身形一软,手中的佛珠滚落在地,整个人更是脸色煞白地仿佛终于绷不住了,晕倒在了地上。
“娘娘!”
跟随而来的银珠和听露惊呼出声。
几乎是同时,佛堂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昭衡帝面色冷沉,大步流星踏入慈宁宫正殿。
他原本是因水仙来这里,便前来探视。
与太后斡旋几句,便听太后阴阳怪气道:“哀家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倒是累得皇贵妃要来为哀家祈福,哀家生怕她体弱出事,已让太医在旁边候着了……”
显然,太后是堵死了水仙晕倒可能。
昭衡帝还未作反应,便听到小佛堂方向的骚动和宫人的惊呼。
他心下一沉,立刻转身疾步赶往小佛堂,甚至来不及理会身后太后瞬间难看的脸色。
一进佛堂,便看见水仙面无血色地倒在银珠怀中,双目紧闭,唇瓣泛白,那脆弱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
太医院派来候着的太医正欲上前,却被昭衡帝一声厉喝阻止:“滚开!”
他此刻对慈宁宫的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
昭衡帝一边上前抱过水仙,一边立刻下令:“传裴济川!快!”
裴济川今日恰好在太医院当值,闻讯立刻提着药箱赶来。
他跪地仔细为水仙诊脉,片刻后,面色凝重地回禀。
“皇上!皇贵妃娘娘此乃产后体虚未复,元气大伤,加之忧思过重,肝气郁结于心,血脉不畅……此乃重症之兆啊!”
“万不可再受丝毫刺激劳累,需绝对静心安养,否则……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昭衡帝闻言,猛地转头,目光如冰冷的利剑,直射向闻讯被宫人搀扶着赶来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