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3 / 4)

清晨都会来到礁石边,对着海面说话。他说儿子小时候爱吃甜粽子,说妻子临终前还在问“念舟有没有回家”,说他自己曾因愧疚不敢提这个名字三十年。“但现在不怕了。”他说,“因为我记得,别人也记得。”

    某夜,海雾弥漫,他忽然看见水面浮现一行字迹,由荧光浮游生物自然排列而成:

    **“爹,我在灯下。”**

    他痛哭失声,却又笑着点燃第九支蜡烛,放入漂流瓶,任其随波而去。

    数日后,这支瓶子漂至菲律宾海岸,被一名拾荒少年捡到。他不懂中文,却莫名被瓶中信打动,将其带到当地教堂。神父打开信纸,发现空白一片,可当圣水洒落其上,字迹缓缓浮现:

    **“念舟,生于壬戌年五月十三,卒于癸未年冬月十七,享年九岁。父陈念海,母林晚照,籍贯东海陈家岙。”**

    全堂寂静。

    次日,小镇居民自发集资,在海边立起一块小碑,不高,不华美,只刻着三个字:念舟亭。

    类似的事迹不断上演。墨西哥贫民窟的孩子们用废铁焊接出九盏灯雕塑;俄罗斯西伯利亚村庄的老兵们每年冬至集体朗诵阵亡战友名录;澳大利亚原住民部落恢复了中断百年的“星辰命名仪式”,将逝者之名嵌入星座之间。

    而南极“忆归站”迎来了最特别的一天。

    极昼阳光洒满冰原,科考队员们准备例行敲钟。可当第九声余音散尽,天空骤然变幻??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极光垂落如帘,其中竟显现出万千人影:有阿芜,有林昭,有陈青山,有念舟,有所有被找回的灵魂。他们不说话,只是微笑,挥手,或轻轻点头。

    一名年轻研究员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妈妈……你终于肯看我了。”她的母亲十年前在一次冰崩中失踪,遗体至今未寻获。可此刻,她在光中看到了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红色羽绒服,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指向远方??那里,一朵红莲正在坚冰上绽放。

    自此之后,每年这一天被称为“见日节”。人们相信,那是记忆与现实距离最近的时刻。

    至于阿芜,依旧无人知其踪迹。

    有人说她在月球背面建造了新的真史之门;有人说她已进入量子态,存在于每个人的回忆之中;还有人说,她只是变成了风,吹过每一个愿意停下脚步说“我记得”的人耳边。

    唯有那首新生的歌谣,越传越广,歌词不再固定,由每个传唱者自行添补。有人加了一句:“我曾忘记,但我愿重学铭记”;有人唱道:“纵使万人皆忘,我亦执灯前行”;还有孩子天真地接上:“阿芜姐姐,今晚我能梦见你吗?”

    而在某个偏远山村的夜晚,一位老教师教孩子们写字。黑板上写着:“什么是英雄?”学生们纷纷作答。“救人的人!”“打败坏蛋的!”“很厉害的!”只有一个小女孩低声说:“是帮别人记住名字的人。”

    老师沉默良久,转身在黑板最上方写下一行大字:

    **“英雄,是不让任何人白白消失的人。”**

    窗外,一颗流星划破夜空。

    几乎在同一秒,世界各地数百个正在熟睡的孩童同时睁眼,右手食指轻点胸口,嘴角浮现笑意。他们的父母惊诧不已,却听见孩子呢喃:“灯亮了。”

    东方既白,晨曦铺满大地。

    风穿过山谷,掠过城市,拂过海洋,带着笛声,带着低语,带着无数尚未说出却终将被诉说的名字,轻轻叩响每一扇紧闭的心门。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选择遗忘。

    但今天,有人选择了记住。

    这就够了。

    因为只要还有一人记得,光就不会灭。

    只要还有一人愿点灯,长夜就终将迎来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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