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港的日落总裹着股咸腥气,赤道的太阳毒得能把石头晒裂,葡萄牙人修的白色城堡墙烫得不敢碰。朱允炆站在城堡最高的了望台上,望着港口里那几艘挂着大明日月龙旗的战船,嘴角扯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五年前,他还是南京城里穿着龙袍的建文皇帝,如今却成了这天涯海角的 “懿文郡王”—— 这封号是叔父朱棣给的,明着是念及他爹朱标 “懿文太子” 的情分,实则是把 “你爹没做成的,你更别想” 的羞辱刻在了脸上。
“陛下,徐将军求见。” 内侍的声音轻轻飘过来,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朱允炆没回头,只嗯了一声 —— 这声 “陛下”,是旧臣们偷偷留的体面,在人前人后,他还得装模作样应着 “郡王” 的称呼。
脚步声越来越近,徐辉祖的身影出现在身后。这位当年在南京城跟燕军死磕的名将,如今鬓角都白了,盔甲上的锈迹比亮处还多。“郡王,北边探马来报,帖木儿的骑兵过了印度河,沿途的土王要么降了,要么跑了,没一个敢挡的。”
朱允炆的手指摩挲着城墙缝里的青苔,声音轻得像海风:“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这辈子的转折,都在五年前那个夏天。燕军破南京城那天,他都把火给点着了,是徐辉祖扑上来灭了火,齐泰拽着他的胳膊,一路从皇宫的密道往外跑。可朱棣的追兵在出口把他们堵得严严实实。
在龙江港时,朱棣的使者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传旨:“允炆吾侄,陛下念懿文太子手足情分,不忍加害。特封你为懿文郡王,封地在古里。齐泰、徐辉祖这些逆臣,就跟着你一起流放吧。”
那时候他还傻,以为是叔父心慈手软。直到后来才想明白,朱棣哪是心软,是要把他这个 “废帝” 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顺便把建文朝的旧臣都打包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省得在中原碍眼。
古里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苦。跟来的除了徐辉祖、齐泰这些老臣,还有几千建文朝官员的家眷,男女老幼加起来快一万人。这里的太阳能晒掉一层皮,喝的水带着股怪味,吃的东西除了咖喱就是烤饼,好多人来了没半年就病倒了。徐辉祖的儿子,才十五岁,就因为水土不服没了,徐将军夜里偷偷哭,第二天还得硬撑着跟他议事。
转机是永乐五年等来的。那天港口突然来了一大队战船,船帆上的日月龙旗看得人眼睛发直 —— 是郑和的舰队!郑和带着朱棣的旨意,说准许他在印度建藩国,还封了 “天顺” 的年号。
“陛下有旨,懿文郡王若应下三件事,便可开府建衙,永镇天南。” 郑和展开明黄的圣旨,一条一条念,“其一,大明皇家银行要在古里开分行;其二,古里港交大明水师管;其三,划出一块地当大明租界。”
朱允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时候他太想证明自己了,太想让朱棣看看,就算被扔到这天涯海角,他也能搞出点名堂来。
在徐辉祖和齐泰的帮衬下,“天顺朝” 算是立起来了。齐泰是个书呆子,却懂规矩,照着大明的样子设了六部,还开了科举,连文书都要求附上汉文翻译。“要让这地方的人知道,咱们是汉人,得守汉人的礼义廉耻。” 齐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很。
最让朱允炆得意的是生意。靠着跟大明的特殊关系,天顺朝把印度的棉花、香料、宝石都包了,通过古里港运到大明,再换回粮食和军械。仓库里的粮食堆得满当当,军械库里的火铳、弓箭也多了起来,他心里的底气也越来越足。
有了钱和粮,朱允炆就想扩军。他不光招了当地的印度人,还从阿拉伯那边请了工匠,想把那些老旧的火铳改一改。徐辉祖看了直皱眉:“郡王,这些火铳都是永乐初年的旧家伙,射程还不到新燧发枪的一半,改了也没用。”
可朱允炆听不进去:“有总比没有强!咱们用这些,照样能打下一片江山!”
后来他还组建了象兵部队,给大象披上行军甲,背上架着小炮,看着威风得很。阅兵那天,他站在高台上,看着当一回真正的皇帝,比朱棣做得还好。
可他没高兴多久,麻烦就来了。大明驻古里的总兵,姓王,是个笑面虎,在一次宴会上端着酒杯跟他说:“郡王开拓疆土是好事,只是别忘了跟朝廷的约定。要是势力太壮,恐怕…… 陛下会担心啊。”
那时候朱允炆还没当回事,觉得是王总兵小题大做。直到永乐十五年春天,坏消息跟炸雷似的劈下来 —— 帖木儿帝国的大军南下了,还有北印度的拉杰普特人,这俩以前打得你死我活的,现在居然联手了,就为了对付他这个 “外来的汉人”。
“汉人要占咱们的地,抢咱们的东西!” 拉杰普特人的使者跑去找帖木儿,把天顺朝说得跟强盗似的。
消息传到古里的朝堂上,大臣们炸了锅。有说要躲的,有说要打的,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陛下,敌军来势太猛,咱们不如固守,等大明援军来。” 一个老臣颤巍巍地说。
“不行!” 朱允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