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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确是个好日子,天气阴凉,差事很少,她还得了一盘奖赏的糕点,是桂花做的,老宫女最爱吃。
那是她入宫三年来最快乐的一天,抱着桂花糕进了门,她欢快地叫着老宫女,嚷着让她猜猜自己得了什么。
夕阳照进厢房里,她还看得见空中的灰尘。一切都是很温暖美好的样子。
宫女的厢房没有屏风,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抹鲜艳的红色,老宫女安然躺在床上,带着罕见的笑容,如果不是嘴角早已晒干的血迹,她还以为她在同往常一般偷懒睡觉。
负责收殓的宫人很快涌了进来,把她挤到角落。
她们这里明明很偏僻,连路过的人都几乎没有,但这些宫人仿佛奇异地能闻到死亡的气息,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顺其自然地把老宫女抬走了。
闻安昭也什么都没说,说实话,她当时没什么感受,甚至不觉得难过。
她继续按部就班地干活、吃饭、睡觉,直到死亡。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原来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为什么会梦到她呢,是太痛苦了吗?
是觉得自己也要死了吗?
心脏在蜷缩,很沉重,仿佛潮湿得要滴出水来。
她在避免那个答案,她不肯承认。
所以面对逢春碧意担忧的眼神,她依然如往常一样,平淡从容地表示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逢春看着她苍白病弱的模样不知所措,她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闻安昭仿若生了大病一般,被汗水浸湿的里衣和长发,紧紧皱起的眉头,被咬出血的下唇,所有人一眼便能看出她经受过巨大的灾难,或者说正在经受,独自一人。
她能做的只有轻声问:“宝林,需要奴婢做什么?”
闻安昭摇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她在昨夜已经疼得麻木了,现在倒还在她承受范围内。她不会死的,她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绝不放弃生命。
“皇上在哪?”
“皇上现在在月德宫。”
月德宫,德妃的寝宫。容玄渊去了德妃那里,丽妃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闻安昭想了几息,汗水沁出更密。她唤来碧意,低语吩咐几句。
碧意飞奔出去了,她一向跑得很快。
“宝林,奴婢扶您到榻上躺躺吧。”逢春低声劝道。
闻安昭摇摇头,她笑得狡黠。她已经找到减轻痛苦的方法,身体接触越多越疼,接触的地方似有千根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入血肉骨髓,动与不动都是折磨,所以站着才是最轻松的。
“站一会儿吧,让我歇一下。”
闻安昭笑着说,平和的目光越过窗棂,落到庭院里那棵光秃秃的死树上,那伸向天空的枝桠,扭曲而狰狞,但那枯瘦的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点鲜嫩的绿色,绿色还有小水珠,显眼极了。
闻安昭这才恍然想起,昨夜似乎下过雨。
四月春雨,真是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