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上下,闻婆娑之巅而色变,除了几百年前的先祖大人曾在这里呆过一个月,以及后来辟为囚牢,百年之下,哪怕是各地的阁主和长老,也绝不敢轻易靠近那里一步。
时隔一百多年,葬送一代豪杰的刑架,再次迎接了它的新祭品。
在半山腰,负责押送的神殿殿军便已停下,已经有一部分弟子不能爬滑溜无比的冰峰,跟随紧上山的,是一批神殿高级弟子。
随即扶风光曦再不回头,大步离去。
爬上附近的一座山峰,扶风光曦居高临下的远眺,心想着这夜色中,如何能发现“赤色”的烟气?
寒风飞雪,冰风呼啸,沉睡的人做着生死与共的梦,离去的人却选择孤独前行。
一行脚印,蜿蜒在厚厚的雪地上,瞬间被新雪覆盖。
黑暗深处,风雪混沌之中,在扶风光曦离去的相反方向,却突有几道身影,飞快掠来。
他的视力最近已经渐渐恢复,只是看颜色还有些不准确,大抵以后要成个红绿色盲,这样的眼神,去辨别青黑色烟气,着实有点难度。
然而他目光立刻便亮了。
前方,两座山峰之间,突然冒出一缕烟气,在灰白的雪色之中,颜色很深很显眼。
扶风光曦一阵欢喜,立即奔了过去,奔到近前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山谷。
山谷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不像有什么大阵的样子,但是扶风光曦牢牢记得沈云默嘱咐,绝不敢对唔境掉以轻心。
他极其小心的一步步走,虎皮靴踩在雪地上吱嘎有声,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有异,似乎雪层之下,有些坑坑洼洼。
他用脚挥开最上面一层新降的雪,果然在雪下发现凌乱的痕迹,看起来是很多人的脚印。
他皱眉——刚才这山谷中有人?
一路挥开积雪,渐渐看见了更多的东西:武器擦过的印子、散落的衣服配饰、还有……血迹。
血迹犹新,在雪层之上艳红若珊瑚珠,那点点鲜红撞入扶风光曦眼帘,不知怎的,他便霍然心中一恸,随即眼中一凉,脸上一冷。
他诧异的摸摸脸,竟然摸着了两行清泪。
两行泪,在他丝毫不知觉的时刻无声无息流下,瞬间在山谷刀割一般的寒风之中凝结成冰。
扶风光曦怔在那里。
无缘无故,为什么自己会流泪?
为什么会突然因为看见一滩鲜血而流泪?
血……这辈子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自己的、别人的、比这一滩血更惊人更凄惨的东西她都见过,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会因为这滩血而流泪?
扶风光曦怔怔摸着脸上的冰珠,心却砰砰跳起来。
心意所系……心意所系……
眼前白光一闪,碧云翠鸟突然从他袖子里飞了出来。
它飞到那摊血之前,扑入带血的雪地之中,将头死死的拱着,不住尖声哀唤。
扶风光曦站在那里,忽然便觉得手脚冰凉,那般的彻入骨髓的冷,从经脉到每一寸血肉,都在寸寸凝结。
他抬手,动作缓慢如全身骨骼都被锈住,甚至听得见骨节格格作响的声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抬手想要做什么,似乎只是想伸手去抓,抓住那浅浅笑着离开他的背影,将他从他刚才一霎间感知到的噩梦之中抓回来。
扶风光曦的手,触着冰冷的虚无,那些飞雪落在指尖,凉入心底,他茫然的站着,恍惚间听见锁链叮当的声响,听见高山之上狂风怒吼,听见带着冰渣子的雪,扑打在深切的伤口之上的声音。
他突然扑了过去。
扑在那滩血迹上。
他将脸贴在那滩血迹之上,在那个位置之上隐约感觉到一个人形,仿佛就在不久之前,有人以一样的姿势趴伏于雪地和血地之中。
那是谁?那是谁?
扶风光曦埋在脸下的带血的雪,有一点淡淡的奇异的香气,那香气不同于世间任何芬芳,却更高贵清凉,像是落满深雪的天宫之莲。
那香气于他几年旅程中,早已熟悉如镂刻于灵魂,以至于哪怕只剩极其轻微的一缕香,也如洪钟大吕般,霍然撞响了他的全部意识。
轰——
刹那间心和灵魂,都似已经碎去。
此刻山万千飞雪,在天地间混沌浮游,落在哪里便彻骨的凉了哪里,落在哪里便永远的碎在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