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商户女出身,没有裴老三身上那股子‘没本事还要摆架子’的酸臭劲儿,裴家二房的产业这些年起码有一大半是蒋氏在经营。
替裴老三那个并没有多少情分的丈夫经营,蒋氏的宗旨一直都是能糊弄就糊弄,远在高州的老爷也知道他家三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每年送去高州的账目和银钱东西差不多能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每年二房的田产田庄铺面真正的产出,蒋氏起码截留下来三到四成,若是年成好的时候甚至能到达五成。所以裴老三在与不在,对蒋氏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
两个儿子只要听话,她自然能帮着他们把高州那边糊弄过去。裴老三是亲爹,但亲爹再亲又哪有银子装在自己荷包里亲。
有了亲银子没了亲爹的裴书光跟着大伯来青松书院,给裴元这个同父异母的外室子弟弟送贺仪,面上一丝不情愿都看不出来。
裴书光是裴老三和蒋氏的长子,比裴元大五岁。裴元长得像关令仪他长得像蒋氏,兄弟两个站在一处,要是不知道裴元跟裴家的关系,是绝不会把他们认作兄弟。
在读书一道上完全没有天赋的裴书光,从去年起被蒋氏手把手地领着学做生意料理家里的庶务产业,已经入了门道。
以前家里有父亲掌家,父亲在外如何胡来他这个做儿子的管不了也不想管。
对于裴元这个弟弟,他的态度一直也是无可无不可。他是裴老三这一房的长子,按照裴家的规矩父母由长子奉养,分家的话长子继承六成,其余四成由剩下的庶子均分。
若其它儿子里还有正妻所生的儿子,四成中的大半又会被他们继承大半,最后剩给庶子的也就那么三瓜两枣,没必要计较那点儿。
但谁能想到裴元这么个外室子还能有这样的运道,先是被过继出去,后又成了关家的外甥。现在考中小三元,裴书光连艳羡嫉妒的心都熄了大半。
前一天在家时,跟妻子提起裴元这个自己亲爹都不敢认的儿子时,只说人这辈子的运是命定的,羡不来也恨不来。
或许是心态格外的好,裴书光和裴元之间并没有外人想象的剑拔弩张。
两人都默契地抛开了互相的身份关系,裴元只当裴书光是个来送贺仪的乡绅豪族,裴书光只当裴元是可以提前巴结的秀才公,谁也不曾戳破两人之间那层不该再提及的关系。
和王通判、李骏等人客气周旋一番,又停留一日赴了府衙给本府新考上的秀才设的贺宴,才继续往回走。
好不容易从府城回来的裴元,还没等家里把办酒席的时间定下,之前替他作保的廪生白秀才又主动找上门来。
那个神情肃穆不茍言笑的中年男子,哪怕主动上门来祝贺裴元这个新鲜出炉的小三元,脸上挂着的笑也像是勉强扯着皮肉扬起嘴角,看着特别让人不舒服。
白秀才是提着东西过来的,按理说谢家得留他吃顿饭。
这人又说什么都不肯,连声说家中还有事,只在临走的时候殷切询问裴元之后是否会入府学读书,要是去的话到时候两人可结伴往府城去。
等人走后谢九九还说,这人看着不好打交道没想到还挺热心。谁知裴元却轻轻嗤笑了一声,擡手在谢九九脑袋上揉了一把,一向精明能干的谢大娘子,这回怎么不聪明了。
“他哪里是对我热心,他今天过来是来告诉我作保画押的生意这个县城是他包圆了,我的前程不在这里,他不想我跟他争。”
“啊,真的假的,他真是这个意思?”
谢九九当然会看眉眼高低,也听得懂别人的话中话,但或许是白秀才说得太隐晦,又可能是裴元这人心思弯弯绕的本领比自己更胜一筹。
反正谢九九还以为白秀才早早过来,是为了跟裴元交好甚至是巴结。毕竟刚出炉的小三元和考了二十年还没考上举人的老秀才,两者之间谁更值钱,瞎子也能看明白。
谁知人家的心思都放在银钱上,谢九九甚至有些佩服他,人家是来锦上添花,他的心思却已经放在明年县试,作为廪生的他会不会多一个竞争对手了。
“白秀才一门心思扑在学问真是可惜了,要是他能一门心思来做买卖,说不得这县城里的豪富人家都得有他一份。”
“就你促狭。这话可千万别让外面的人听见。”
“知道知道,旁人要是知晓我说的这话,恐怕就更要问某个裴远舟裴郎君抱不平了。好好一个小三元,如何就被我这么个谢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