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后山挖的……采了三天才找到……到镇上卖掉,钱一定还你。
我绝不欠你一分。”
他顿了顿,呼吸急促了几分,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最终定格在村长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
“村长……现在就过继吧。
我要断了这父子名分。”
“我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未落。
“可就算死了……我也不想当他的儿子。
这辈子,太累了。”
四陆一片沉默。
没人再说他不孝,也没人再指责他忘恩负义。
谁都知道,就在他几乎断气的这一刻,王秀琴不问伤、不问痛,只盯着那三十两银子。
她不是来送别,而是来逼债。
这样的娘,谁能不寒心?
“好,好,这就办。”
村长颤声点头,苍老的手扶了扶腰间的烟袋,眼中也泛起泪光。
“我亲自去写文书,等你回来就盖印。
你先去镇上看伤要紧,命才是最要紧的。”
可王秀琴死活不松口。
她一把推开递过来的灵芝。
“不行!
现在就给!
立刻!
马上!
灵芝又不能当钱使!
你们谁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卖出去?谁知道镇上有没有人收?我信不过!
钱不到手,谁也别想走!”
“娘……”
陆子吟再次开口。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娘了。
灵芝在这儿,欠条也在……我陆子吟,绝不会赖账。”
王秀琴冷笑一声,眼神冰冷。
“灵芝是你的,可你这身伤,治得完吗?万一治到一半人就死了,钱花光了,欠条拿在手里,能当饭吃?能抵药费?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打水漂!”
她说着,猛地扑上前去,两只手直直地伸向那株长在石缝间的灵芝。
眼看着就要得手。
可就在这一瞬间,陆围的人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地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几个妇女死死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王秀琴!
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救命的东西!”
“哥!
别管她!
快走!
我要带牧野看大夫!”
赵苏苏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嗓子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双膝软,整个人几乎扑在陆子吟身上,双手死死攥着他冰凉的手不肯松开。
村长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一脚重重跺在地上。
“拦住她!
都给我拦住这个疯婆子!”
他声音颤抖地喊着,一边挥手示意赵平江赶紧出。
“你们快带人走!
我给你们作保,这三十两,我亲自替他还!
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认这笔账!”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村民顿时来了劲,纷纷加大力气,把王秀琴往后拖。
她像疯了一样扭动着身子,嘴里骂个不停,头散乱,脸上扭曲得不成模样。
赵平江眼疾手快,瞅准这空当,猛地一扬手中的牛鞭。
“啪!”
老牛一激灵,抬起前蹄重重踏在地上。
牛车缓缓启动,沉重的木轮碾过干燥的尘土,出“咯吱咯吱”
的声响。
它朝着镇子的方向慢慢前行,车辙在月光下拖出两道深痕。
身后,是她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你们等着!
你们都得遭报应!
那灵芝是我的!
是我的!”
牛车上,只剩赵苏苏兄妹和陆子吟三个人。
“苏苏,别哭了,我真没事。”
陆子吟躺在粗糙的草席上,脸色白得像刚落下的新雪。
“这叫没事?肚子都捅穿了!
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她颤抖着指着那被血浸透的衣裳。
“你说好只是皮外伤,骗王秀琴也就罢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给你收尸了?”
“你要是真死了、废了,我马上改嫁!”
“真没伤着,看着吓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