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来捆了,却把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将来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压杀。”白钦听罢,暗暗心惊。
众人说犹未了,只见牌头施瀛朔托着一个盒子入来,问道:“那个是新配来的白钦?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白钦看时,一碗米饭,一盘肉,一盘青菜。又是一大碗汤水。白钦寻思道:“敢是先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再来对付我?我且吃饱了,却去理会,便死也做个饱鬼。”白钦吃罢,那人收拾碗碟回去了。白钦坐在房里寻思,自己冷笑道:“看他怎地来对付我?”不多时,施瀛朔又和一个汉子两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道是请好汉洗浴。白钦寻思道:“我一时不与那狗官贿赂,不想他直如此心急,早晚必来纠缠。且落得洗一洗再作理会。”两人安排倾下汤,白钦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拭干了穿了衣裳。自把残汤倾了,提了浴桶去。见窗子上天色已晚,放倒头便自睡了。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王朝、黄尧、施瀛朔三个却一同来了。王朝先屏退二人,笑问白钦道:“你这厮可知昨日节级大人因何免你一百杀威棒?”白钦道:“小人不知,只待早死。”王朝道:“兄弟有福了。那张阿龙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要叫你做他亲随梯己人,早晚禀告上官,将你赦罪。我等在他手下厮混这么多年,也没这个福分。”白钦大喜,连连称谢,王朝自回去了。
自那日起,接连数日,白钦每日送些常例人情,每日都有人为他送饭洗浴,收拾被铺。又得了特许,可以出牢四处闲走。只见一般的囚徒都在外面,造船、割草、喂马,各有其分。内中有几个囚徒,与白钦最为相投。头一个周春华,此前已是说过了;瘦长汉子名叫高明,从小不爱读书史,只爱刺枪使棒,为人打抱不平,犯事入狱;一个姓米名宣,厢军弓手出身,却是恶了官长被陷害下狱;又有两个名叫具奥、郝南,曾在富户家中做仆人,因醉酒调戏主母,家主不肯见容,也告官抓到江州牢里。白钦见他们都是苦命人家,又因此前结识的友人无一个在此处,都以兄弟视之。每日一同饮酒解闷,互诉衷肠,不在话下。
再说外面江洪向高尧卿进言道:“近日传言,有扬州在逃官弁者,似是这白钦其人,当上奏大理寺卿稽核为好。”高尧卿道:“干却鸟事,这白钦乃是方贼余孽,人证物证俱在,还需费甚么?”看官需知,入仕初时,江洪便与高尧卿、钱顺彼此友善,尝为昆弟之交,每论一二即有所出,也必偕之。及至此事,江洪却颇不直高尧卿其所为,何也?
原来这江州早时曾有妖人成秀自立伪王,胁迫百姓,攻打城池,其中却有一人,名唤郜云官,早萌贰志,暗中与人使书诣营乞降。乃乘单舸舟船会江洪、高尧卿等人於湖上,表明心意,高尧卿令其斩成秀首级以献,立誓不杀,江洪为证。未几多日,郜云官杀成秀而投,高尧卿却违诺而杀郜云官,江洪大惊,手捧郜云官首级而哭,此生誓不再与高尧卿出谋。眼下又见高尧卿要立判白钦,只道是有旧事再现,故而百般挠阻。钱顺见高尧卿如此表态,也道:“蓄意谋反,按律当斩,江兄不必多虑。”高尧卿见此,也不再听江洪申辩,传令择日处斩白钦。江洪大为气恼,又争辩不过,便出府衙直奔杨律庄上。正逢着杨律去收岁钱归来,江洪道:“杨家主,大事不好了!”杨律见是江洪,又做了一礼道:“原是江兄来此,怎会这般急促?”江洪喘了几口大气,张开手掌,就在杨律面前说出一席话来。这一下,有道是:天目山前水啮,心地脉上危机。
正是: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路堑之外定有域还。毕竟这江洪对杨律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