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宫宴(2 / 2)

花非若于座中微微俯身,肘撑桌沿,目光穿过垂旒之隙远远盯住了这个颤栗不敢言语的一品大臣,“你可知朕为何将你禁足?”

御史令立马离座行跪稽,“臣督察百官不利!

蒙晦障目,失责渎职,辱负圣恩!

臣知罪颜愧,愿求陛下降罚!”

今日宴上这一班老臣主官,基本都是先帝留事至今的老脸,在如今年轻的女帝面前不说顶着免死金牌,至少也都是论罪酌情的脸面。

有着这一层曾事先帝的情面压着,故而御史令即便此刻卑礼在地的求罪,心中也早已笃定女帝绝不会继续问责。

然而花非若却以冷笑递出了一道不显的怒意,“降罚?”

御史令心中咯噔一落,竟闻高座之上惊起振桌一声骇响,震得碗碟金瓷触撞酒樽液洒,女帝勃然怒问:“朕若真罚,你们中有几人受得起?”

素来温和柔慈的女帝忽生暴怒,其势焰骇人之力竟分毫不亚乎山崩骇浪,于是座中群臣纷纷离席跪伏求罪,慕辞与荀安亦连忙跪身行以宫礼,“陛下息怒!”

花非若余光纳了也跪礼在地的慕辞一眼,然而设戏当前无暇顾之,便就着这一道怒色将目光从群臣头上一一扫过,方又一挥广袖坐回帝座。

“十三万石粟米,竟从何茵府邸地库中搜出!

更不言其他金玉财货之数,若叫廷尉细报给你听听,你敢吗?”

女帝落眼之下尽是那班老臣俯乖顺得似鹌鹑之貌,凭此想及那人人身后根枝错结的比周盟党,花非若却不禁笑。

“刘令云,她是你的丞辅,在你跟前办事十余年,佐你为政、督察百官!

你和她同书修文的奏折每一日都呈到朕的眼前,结果你们的‘朝吏忠贤,行无逾矩’就是这么来的?”

眼见女帝这回是真怒了,御史令肝胆具裂,于是连连叩,头在地上磕得“咚咚”

作响,“老臣知罪!

老臣知罪!

老臣识人无珠,错信奸佞铸成大过!

老臣愿尽宅廪之储资以赈灾,俸饷财备尽归国库!

求陛下宽恕,老臣求请代功赎过!”

御史令磕得额头见肿,然而女帝高座冷颜,却无动意之色。

“老臣亦愿出宅廪之储、私府之银填库赈灾!

但求陛下一道恩旨,许御史令刘君取功赎过!”

丞相亦高言叩而请。

慕辞余光扫过丞相,又微微抬掀眼帘探瞧女帝态色。

继丞相之后,曲安容亦出:“臣亦愿随丞相请以私库赈民!

附议!”

眼见安容附议,端临荣主亦连忙出而随之,此后襄南侯亦应而附议,再后廷尉、治粟内史、太尉等在场诸臣亦纷纷请言附议,皆愿出府粟私银资以国库赈灾。

尽管他们君臣之间已暗生隔阂,日久未有私议暗谋,然而丞相仍能在此大局之下应他心意引领群臣投赴。

未语之间,花非若的视线一直垂盯着丞相,微微蹙沉的眉头之下目光里杂糅的意色难明。

丞相已引群臣势此,上尊心觉女帝也差不多该收手了,然而女帝却久持沉默,便令她心中不免忐忑,于是亦转过脸来宽言:“御史令毕竟也是先帝遗重之臣,虽有失察之过,却已诚悔至此,女帝宽仁,便应群臣之意,许御史令一次将功赎过之机。”

上尊既也开言,花非若终于动意缓态,“既然上尊与诸卿皆为你求情,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御史令心悬终落,感激涕零。

“朕许你三月之期,朝吏审职之册重造。

眼下御史丞之位暂缺,此事便先由相府决吏、奏吏入御史台辅理。”

御史令刚落的心又悬了,“臣领命!”

“此事成而无漏,往先之事朕既往不咎,否则你便也随那几个昔日旧部,同归典狱候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