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便成如此缠病之态。
在看见他清瘦孱态的一瞬,云凌便压下眼去,藏起心中一股痛意。
花非若将他递上来的一份口供长书细细阅看。
这份供词出自一个名唤金祥的江湖行医之口,此人本是善州杞芳斋之徒,与如今的太医梁笙乃是同门。
金祥所言,悉凝汤乃是梁笙易名之药,其方改自杞芳斋先辈研制的一个名为“沉金碎玉”
的毒方。
此毒以幽嫋为引,因此毒物原本便具侵体筋络之效,而缠金蛇毒恰恰是一味血络中生威的奇毒。
除了金祥的口供以外,云凌一同带回的还有一份完整的悉凝汤药方,以及原本的沉金碎玉毒方。
毒效一成,破体血络,初五窍流血,遍体肌肤触之生红。
二成,断络重塑,沉毒暗积,无特异生之状,而强体魄、五感敏异,此时积毒而不,血络增行,表末固强,即为“沉金”
。
待毒入三成,积毒淤深,伤及脏腑,表无显征,而内本深络尽摧,则言为“碎玉”
。
待到这一阶段,则破血伤劳、凡有激于体之状,皆有催引毒之险。
而此毒之状便是血溃。
阅罢,花非若沉静的将这份供词触于烛火点燃,却瞧了那火烧纸页片刻,才将它丢进火盆里,收手之时,指尖微然轻颤着。
因此“沉金碎玉”
之毒特有一道断络重塑之效,故能易脉象之显,也是多亏于此,才能保得他在先帝身边多年,却从没有太医诊出他的阳脉。
原来为了断绝这么一道风险,他母亲早就做了安排……
这么多年来,其实他也不是对此毫无猜疑,只是在实证摆到眼前之前,人心里总还会存着那么一点侥幸。
“若只单为缠金蛇之毒入体,也并不能有此效用……”
花非若喃喃自言了一句,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要是让一条野生的缠金蛇咬了,自是当场就毒,前后不出半个时辰人就归天了——他的长姐便是如此。
而易脉却不致身亡的药效,必然是要经过人手细细调配方能得之。
花非若本想站起身,却是身中忽而拧得一痛,便骤然失力又跌坐了回去。
情急之间,云凌下意识便冲上前去扶住了女帝,烛光幽映间,却见他唇角溢出了丝丝血色。
“微臣这便去唤太医!”
“回来。”
花非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又将他拉回身边坐下。
“陛下……”
“罢了……这么多年至今,因果已结,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事到如今他又还能追究什么呢?捅破这件事也不过是给当下的局势再添一把寒霜而已。
他母亲既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选择如此,既得功成之后的现在,又怎么还会后悔呢?
何况就算后悔了,又有什么用呢……
花非若蹙眉咽回淤血,忍耐着疾痛的时候也根本无力讲话。
云凌身离软榻,跪在花非若脚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袖,“陛下圣体不适岂可强忍!
无论如何还请召太医来问诊才是。”
花非若笑了一下,“都没用了……”
云凌愕然,眼中漫为恐色。
终于压住一阵痛楚后,花非若便转眼瞧着云凌,道:“你固知朕之隐秘,又追随了朕多年,恪尽职守,这份药方便是朕给你的最后一件差事。
而今你已身隐局外,无旁杂缠身,正可趁此良势隐去吧。”
女帝此一放隐之言,无疑天雷霹雳,云凌霎时慌了神。
“微臣不去!
微臣唯愿誓死追随陛下,求陛下不要逐走微臣!”
云凌跪伏在地,手中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花非若轻轻叹口气,将目光抬去了别处,“朕已无多时日,而今储君亦立,朕也再无后局当顾,你留在此也无用武之地。
朕会许你后生之禄,你只管依从安排离京便是。”
“陛下!”
“你想违抗命令?”
云凌一怔,缓缓抬头瞧着他,泪眼已蒙。
“明白了就依令照办,莫言他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