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远想的更远,他甚至认为这兴许是裴随之觉得自己已然穷途末路了,想最后讨好一下范春,买对方个人情。
于是选择了这种自污的方式,来反向衬托出对方的高大?
江上风嘴角微颤,作为人群中唯一跟裴随之想到一块的人,见众人这般模样,一时间他自己都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不由得绷起眉头双目游离,暗道。
‘难不成是最近对象谈的少了,以至于头脑生锈不灵光,都有些不正常了?’
面对着几乎将自己的本心当做笑话或是疯话的众人,裴随之非但不起,嘴角反倒划起一道弧度。
仔细看去,他双目迷离,对面前的一切早已视若无物,仿佛已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伟大理想中。
手中剑不知何时已然垂下或者说,被当成了礼器随着心意摆动。
顺着悬在空中的脊头,裴随之不管不顾、随心所欲般向前迈出脚步,伴随着脚步声,话语也跟着一起飘来。
“昔世族伯益,帝高阳之苗裔也!
传至三十一代,至我祖宗孝公,任商君以变法,自那时起,将相起于草莽,衮龙出于緼褐!
朝贱而夕贵,先卷而后舒,终使我先祖基业称雄于列国,霸于西陲也!”
风雪映衬之中,裴随之宛如咏唱诗歌一般,念诵着不知自何时起已然刻在心中的秦代故事
“惠文王并巴蜀,武王迫周氏,直至惠文王以神武应期,扩开大业,破三晋,灭东周。
终待来始皇帝混一六合、一统天下,实现万世未有之开天伟业!”
说着,他释然的笑了笑,像是早已放下一切那般。
面对着众人,似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询问般喃喃道。
“这般的辉煌过往,叫我如何去忘记,怎敢去忘记?又怎么能不想将其复现在眼前呢!
?”
方才的咏唱还似有似无的回荡在耳旁,裴随之又再次传来。
众人闻言早已说不出任何话了,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似疯癫又似觉悟般的表演。
听着他的话,范春感触最深。
不是他能够共情到裴随之的所思所想,而是听着他说着,范春感觉像是又看了一遍初中历史书一样
众人沉寂,任由裴随之的话语伴随着风雪的嘶声在耳边回荡。
片刻后,到底还是人群中最年长、也是阅历最丰厚的方致远率先开了口。
可饶是经多识广,方致远仍旧是微蹙起眉头,嗫嚅着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默默询问道。
“你说的这些你父可曾知晓”
“住口!
!
!”
几乎是方致远说出“父”
这个字的同时,裴随之像是被触碰到了最不愿被触及到的地方一般,急不可耐嚎出一声,使其淹没在怒吼之中。
这一声也激醒了众人,当他们齐齐的朝声音的来源,也就是裴随之看去时,却又都浮现出不可理解、匪夷所思的神情。
那一声吼声飘散过后,裴随之似疯似癫,手中剑不知去向,他双手紧紧扣住脑袋,却又锢不住散溢在风中的乱。
“父亲,父亲”
他自顾自的喃喃着,深埋在眼底的痛苦仿佛随时都要浮现出来,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海深处肆意揉捏着他那道藏在最深处最不堪的记忆一般。
泪水自眼眶中浸出,裴随之又如同孩子般显出悲戚,任由涕泪涌现,众人能听见的声音自他喉咙中嘶出。
“父亲比我强得多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够成功的”
这样的话语传来,能听出对父亲的憧憬,又能听出一丝怨恨
方致远听出了些许端倪,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询问。
“哒,哒”
忽的,一片静谧中,轻巧的声音宛如檐上水珠时不时击打青石那般,忽远忽近,刺破风雪传到众人耳旁。
“不,不会吧”
当听见那道脚步声时,不明所以的人群之中,范春脸上不可抑制的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下一刻,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一片白茫茫大地之间,一道绯红伴着飞舞的苍白,一如白雪红梅般浮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
?”
当看见方寸心的那一刹那,范春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了这么一声。
这句话令众人不能不在意,江上风和第二天疑惑的瞥了一眼范春,随之,伴随着所有人的视线一同朝紧靠着正殿,一旁另一座建筑的屋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