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过水(1 / 4)

小楼春秋

第一章金陵雨,避世逢君

民国十二年,金陵。

连绵的梅雨季把整座城泡得潮,秦淮河的水涨得快漫过码头石阶,雨丝斜斜地织着,将岸边的乌篷船笼成一团模糊的墨影。

苏晚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青石板路上的水洼,终于在城南的巷尾找到了那座挂着“晚晴楼”

木牌的小楼。

小楼是砖木结构,墙皮有些斑驳,院里种着一棵老枇杷树,叶子被雨水洗得亮。

房东太太领着她上楼时,楼梯吱呀作响,“这楼啊,前前后后空了小半年,也就你不嫌弃偏。”

苏晚笑着摇头,她要的就是这份偏——自离开北平的家,她厌倦了洋场的灯红酒绿,也怕了父亲那些关于“联姻”

的唠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画她的画。

二楼的房间朝南,带着一个小小的阳台,推窗就能看见枇杷树的顶梢。

苏晚把画架支在窗边,铺好宣纸,刚蘸了墨,楼下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探头往下看,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男人站在院里,手里拎着一个藤箱,正仰头看着枇杷树,雨珠顺着他的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位是顾先生,刚租了楼下的房间。”

房东太太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苏晚赶紧缩回脑袋,耳根却悄悄红了——方才看得太入神,竟忘了避讳。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过着规律的生活。

清晨被鸟鸣叫醒,推开窗呼吸一口潮湿的空气,然后坐在画架前画画,画院里的枇杷树,画巷口的石板路,画雨停后天边的晚霞。

饿了就煮一碗阳春面,渴了泡一壶龙井,偶尔下楼买些菜,却很少和楼下的顾先生碰面。

倒是有一次,她傍晚去巷口的杂货店买盐,回来时撞见顾先生在院里喂一只流浪猫。

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块饼干,动作轻柔地递到猫嘴边,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把他的轮廓染成了暖金色。

苏晚看得有些怔,直到顾先生抬头看过来,她才慌忙说了声“抱歉”

,快步跑上了楼。

“躲什么?”

苏晚靠在门板上,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北平的少爷们个个衣着光鲜,可顾先生身上的气质,却像雨后的青山,干净又沉静,让她莫名地有些心慌。

这天夜里,雨下得格外大,风把窗户吹得哐哐作响。

苏晚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枇杷图呆,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她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一把伞,披了件外衣下了楼。

顾先生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没点灯。

苏晚轻轻推开门,借着窗外的微光,看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抵着一块湿毛巾,显然是了烧。

“顾先生?”

苏晚轻声喊了一声。

顾先生缓缓睁开眼,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声音沙哑:“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咳嗽,”

苏晚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你烧了,家里有药吗?”

顾先生摇了摇头:“刚搬来,还没来得及备。”

苏晚咬了咬唇,转身说:“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雨还在下,巷口的药店已经关了门。

苏晚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西药铺,买了退烧药和酒精棉。

回来时,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贴在脸颊上,冰凉的。

顾先生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歉意:“苏小姐,让你费心了。”

“没事,”

苏晚摆摆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先把药吃了,我再帮你擦擦身子降温。”

顾先生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晚用酒精棉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和手腕,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顾先生浅浅的呼吸声。

苏晚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孤单。

“苏小姐,”

顾先生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来金陵?”

苏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

你呢?”

“我?”

顾先生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我是来躲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