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清楚。可是就是不说透,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都知道,一旦点破就再没有退路了,必须重新面对彼此,可是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他一口气说个干净,捂着胸口轻轻喘气,“我想看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霜并不仅指程立雪,或者是他,死死盯着时音那混浊的双眼,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眼睛还是那道裂痕。
时音将棋子放下,起身掸尘道:“去走一遭吧。”
“多久?”
“或许千百年,或许一个弹指。”
身在天盘,本就分不清究竟谁是棋子,谁是棋手。卫霜环顾四周,依然模糊,不知怎的有种再也出不去的感觉,恐怕真的是天盘的威力吧。
耳边忽听钟磬,心神一定。
“待你回来,送一段机缘……”
卫霜似脚下踩空,落进一片虚无,只有一瞬间的惊慌,却立即被吞没了,连同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乾坤乍现,天地骤分,万物生息,山河涨落。但见群峰争险,日月夺烁,草木丰茂,兽鸟齐嘶,一片盎然生机。突发群生凋敝,砯崖崩碎,河海暴起,赤野千里,日月失散,天地决离……生杀之间,一息而已。
“卫霜……小霜……”
谁?卫霜觉得天光扎眼,翻身洗面,眼前依然朦胧,没睡醒的样子。
“说好的听我新练的曲子,怎么又睡着了?”
卫霜如梦初醒,缓了好一会儿,才辨清楚眼前事,见着万暮白心里无限的欣喜,正要倾诉,却发觉他有些不同,似乎更年轻了些,仔细瞧着,才十一二岁。
“怎么了,睡傻了?”万暮白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道,“是不是太热了,你等着别动,也别睡了。”万暮白运功自天澜湖中捞起捧水来,卫霜倒真觉得两颊烘热,汲水洗面,清爽许多,待他欲掐诀,却发现内里空空,无半点修为。
万暮白嬉笑着:“你怎的了?一觉醒来成个半仙?”
卫霜心里空落落的,看着万暮白那张俏脸又安心不少:“见你总掐个剑诀,我也想比划一下。”伸手让他拉起,身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就是梦醒后的真实。
“好啊,回去给你挑把好剑,教教你我也解闷。”万暮白将箫收了,背好佩剑拉着他回索隙城,见卫霜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只当天气熏蒸,外头睡一觉受了暑热,又带他去饮茶,知道他喜欢甜食,专找了家汤团店。
万暮白带着他在索隙城走着,卫霜忽然见着一处,站在那儿良久不肯动弹。万暮白好奇一瞧,只有扇斑驳小门,两边墙皮都掉了大半。
“这里一直空着,我记事起就没有人气,许是太偏了吧。”
卫霜悻悻离去,自己不知道为何在此停留,也不知因何悲伤欲哭,丢了魂似的跟在万暮白身后,听得他交谈几句,眼前一红,竟是串糖葫芦。
万暮白语调幽怨:“虽不知为何,见你今日心有烦恼,也不知怎么问。你若愿意,尽管跟我说,总是一人悲悯,倒让我也这样。”
卫霜接过糖葫芦,注视着晶莹糖衣,微笑着举到万暮白面前,直勾勾看着他。万暮白莞尔一笑,咬下一颗山楂。
“你奏那一曲,我睡那一梦,有隔世之感,终归有些怅然若失。梦中你我相隔天涯,可醒来你在眼前,这便好了。”说罢,卫霜也咬下一颗山楂,二人挽臂而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卫霜心思简单,只愿做个闲云野鹤了此一生,寄身在天地有灵,往来山川云雾之间,只抱怨朝夕寡淡、难辨悲欢,一阵阵新鲜劲过去,便丢在一边再梦个光怪陆离。
若说卫霜最喜欢的,还是饮酒二三盅之后,不分缘由便趁醉高歌,天旋地转间睡在河汉星斗。
身旁总有万暮白。
忽有一日,卫霜不再外出,只到乾坤卫周围,或在万暮白处理公务之时侍在一边就是整天。有时他随乾坤卫外出,卫霜便在府中枯坐,盯着池子发呆,闲来无事便在堂前堂后忙活,又随心所欲,练出好手艺,也成个博览群书。
万暮白愈发忙碌,卫霜也不怪他,只帮他打理顺遂,也得了个观风听雨的怪癖。
万暮白问过他,卫霜只说一句:“此生得卿,不爱风月。”
然人总有生老病死,他日日颓然,万暮白则修为精进,风采依旧,终有一天他寻不到卫霜,发现他在天澜湖边早已没了生息。
云何往,移星换斗何如?
云何往,山河涨落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