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还敢甩脸子给皇后看？

行昭莞尔一笑，将髻上素绢花儿从左边儿换到右边儿，揽镜瞧了瞧，仰头笑：“欣荣长公主过来了？她消息倒是”莲玉一笑，帮着抿了抿行昭头发，又道：“蒋姑姑一大早回事处就呈上来梁太夫人帖子，皇后娘娘既没要见，也没不见，将帖子扣下来也不晓得心里头想什么”

“只有梁家帖子，没了别家了？”

莲玉想了想，郑重地摇摇头。

行昭一笑，俯身理了理平整裙摆，贺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还能沉得下气来，无非是仗着自家人没亲自出面做这些事儿，无非是仗着景哥儿姓贺，她也姓贺，她从前以为贺琰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枭雄。如今才看出来，贺琰只是个懦夫，让应邑一个女人顶他前头。

“走吧，咱们去和皇后娘娘问安！”娘子声音轻轻脆脆，像三月从林间从忍冬藤上跳到松柏枝桠上鸟儿。

一拐过当做隔板屏风，就能听见欣荣兴致盎然声音。

“城东那个一整夜都没安生过，冯姐夫喝高了拉着阿至不放手，成亲三日无大，阿至便跟着去闹洞房，冯姐夫就开始骂骂嚷嚷。可惜他喝多了酒，又大舌头，阿至也没听清楚都了些什么。”

城东那个是应邑长公主。冯姐夫是冯安东，阿至就应该是欣荣长公主驸马了。

行昭靠隔板旁边儿静静听，冲已经看见自己蒋明英比了手势，蒋明英一笑便垂下眼只作不知。

又听见方皇后含笑声音：“前头卫国公世子应邑跟前可是连声儿都不敢抬，如今遭冯大人骂骂嚷嚷。应邑就没个反应？”

欣荣笑出声，行昭听见伴着衣物窸窸窣窣声音，是欣荣清凌凌又爽利语声：“所以才叫没个安生嘛！三姐一把将大红盖头给撩了起来，床也顾不得坐了，‘刷地’一声站起来，一巴掌就拍了冯姐夫脸上。倒把冯姐夫给拍得愣原地。您可知道，我们家阿至胆儿，见势不好。就转身拉着八姐家李姐夫出去了，您他也真是，一场好戏不看完，倒把我勾得心欠欠”

标准看戏不嫌台高。

方皇后笑出来声，要怕还是冯安东怕。贺琰、应邑都暗处，冯安东是梁平恭马前卒。冲锋陷阵是他，头一个顶着方祈怒气也是他，还别昨儿个本来就做了回龟公——穿着大红喜服娶怀着别家孩子媳妇儿，后来还被方祈射穿了祖宗牌位，面子没了，里子慌，再看见应邑这个祸端，又想起方祈和梁平恭还有后着等着他，冯安东只有生气。

看见应邑过得不好，方皇后心就安了。

方皇后笑着正要开口，却看见行昭从屏风后头走过来，便满脸是笑地朝着行昭招招手。

行昭规规矩矩地先朝欣荣福了身，再端了个杌凳乖巧坐方皇后下首，欣荣喜欢行昭不仅仅是因为怜悯她多舛身世，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养方皇后膝下缘故，多是因为娘子知礼乖巧，不恃宠而骄。

“扬名伯今年才十四岁吧？”欣荣挑着喜庆事儿，语气夸张：“十四岁伯爷，还不是靠祖宗荫得来，大周里可是头一份儿呢！得赶紧让平西侯雨花巷里头摆流水筵，摆个三天！”

行昭抿嘴一笑，宫里头出来谁都不是省事，不让临安侯摆宴，只让平西侯摆宴

方皇后笑呵呵地应承，连声只道，“摆摆！孩子齐齐整整回来就已经是福气了，昨儿个我听圣上旨意心里头直打鼓，怕折损了孩子福气。”

欣荣心头一惊，方皇后这番话已经是将贺行景看成了方家人了，丝毫不见外！

惊诧稍纵即逝，一瞬间笑得体谅又夸张：“扬名伯从西北九死一生回来，还帮着平西侯捉了鞑子，就这福气，咱们大周满打满算还有几个人有？嫂嫂一颗心直管放下，扬名伯福气重着呢，您看看他舅舅再看看他外祖，哪个不是一夫当关外夫莫开真英雄？”

不提景哥儿父亲和贺家人，行昭笑得下巴尖尖，眸光盈盈地俏生生看向上首，如果她与景哥儿不是姓贺该有多好。若是托生到商贾人家，就学着打算盘记账册。托生到庄户人家，就学着织布耕施。就算是托生到饭也吃不上贫苦人家里，也能靠着自己一双手打出一片天来，就算是穷也能和至亲血缘一起其乐融融

她果然不是正统贺家人，她还有心，她身体还有温度，她还会爱，会哭，还会贺家人身上寄托希望，然后再失望。

所幸景哥儿也不是。

凤仪殿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甜和乐味道，九井胡同里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方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