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羞于启齿,却又如同破釜沉舟,荆轲断臂。
话到最后,一声长叹代替了其后所言,若是事情属实,他大概也不会吝惜一碗汤药的吧?
到底在什么时候,那个心软又沉默的男人长成了这样一个帝王了?
为了不让顾太后趁着时机将闹起来,事情都还没完完全全查清楚,竟然能狠下心将应邑先移出去,而后再做打算。
心里头不知道是悲是喜,既没有计谋成功的欢喜,又有些兔死狐悲的假惺惺的怅然,方皇后手上的动作滞了一滞,暗自一笑,后宫沉浮几十年,早就学会了斩断七情六欲的本事,如今却被计划内的结局搅晕了头脑
“姨母姨母?”
是娘子轻轻柔柔地在唤着她,方皇后朝展眉一笑,点点头,表示在等娘子后话。
行昭想一想,话在口上转了几个圈,到底还是踮起脚尖,凑在方皇后耳边了出来:“梁平恭是由秦将军派人护送回来?还是舅舅在西北的旧部护送回来?从西北到定京快马加鞭一天一夜能到,可若是带着辎重粮草,还护送着人。那慢慢悠悠地三、四天都到不了吧?道阻且长,若是有个万一”
平心而论,梁平恭是死是活,行昭一点也不关心,甚至恨不得拿上软刀子亲自去割梁平恭的肉。
可如果他的死活关系到别人的命运,就由不得行昭不多想那么一二分了。
方皇后眉头骤然一拧,皇帝让人护送梁平恭回京,“护送”这两个字儿就很有看头了,用押送则太重,用召回则太轻。护送,自然是由他人陪着梁平恭回京,不仅是陪护。更是看押。
这个他人,自然指的是秦伯龄的部下,一是为了避嫌,二,也是不放心让方祈押回梁平恭。
方祈与梁平恭之间的恩怨。皇帝心里头明白得很,梁平恭造谣诬陷方祈,方祈手里攥着梁平恭的罪证,若是梁平恭真在方祈的地界儿上出了事儿,方祈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行昭能想到的,方祈没可能想不到吧?
方皇后暗恨自己的百密一疏。赶紧让林公公进殿来:“去雨花巷带个话儿,就让方都督赶紧接平西侯夫人,桓哥儿还有潇娘进京来。西北战事将定,右军都督在定京城里没个打理中馈的人,皇上是着眼社稷大事的,本宫只好关心这些家眷女人间的事儿”
行昭将手规规矩矩地交叠于膝上,晓得方皇后还有后话。
方皇后完这番话。顿了顿,林公公踱步上前。方皇后压低声音:“梁将军是皇上信重的臣子,若是方都督在西北尚且还有故旧,就托人照料几分,西北至定京路远日长,要切记仔细路上的豺狼虎豹
林公公垂身应诺,出了门。
行昭望着碧空之下,林公公因常年佝腰,已经有些直不起来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儿。浮生似梦,绥然南风,就算腰杆再也直不起来了,人也会挣扎着活下去,无论是卑是贵,都想活得更远,更长,更好。
可有些人尚存底线与良知,有些人却已经在挣扎中彻底地疯狂,不怪这个世间,但凭本心。
一晌午的时辰,行昭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握着银勺舀汤喝时,方皇后正襟危坐地听着蒋明英校对册子上的东西,行昭挺身坐于案前手提紫毫笔时,方皇后正襟危坐地听着六司的回禀,行昭瘫在暖榻上手里捧着乳酪口口地啜饮时,方皇后正襟危坐地嘱咐宫人们谨言慎行。
行昭想捧着册子替方皇后分忧,方皇后就直吵她:“往后嫁了人,做了主母,你能捧这些账册捧几十年,现在慌什么慌!”
行昭想留瑰意阁的宫人们再细细嘱咐一遍时,方皇后又吵她:“闲得没事做了?再去把描红多习两遍,常先生若是告你的状,我可不会同你求情
行昭被吵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方皇后想将她从这些杂事繁事里隔离出来的心昭然若揭,想将她护得牢牢的,她也明白。可前世她就是这样被养成了一个倨傲恣意的纨绔的啊
行昭怅然得不行,亦步亦趋地就跟在方皇后身边儿听她了什么做了什么,再时不时地端个茶送个水,甜甜地让方皇后:“您尝尝这盏蜂蜜梨水,润喉得很!”,又仰着张脸,笑眯眯地捧着碟儿点心,方皇后不拿点心吃,她就一直捧着也不放,方皇后被行昭闹得没办法,又提不起心来生气,左右算是愿意坐下来歇一歇吃吃茶了。
行昭望着方皇后连坐下来歇歇,背都不敢靠在椅背上的端肃模样,不禁心生感叹,皇后这位子,可真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瞅瞅顾氏,强拉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