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静悬在阵心,表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却不再渗出黑雾。洞穴里只剩下几缕残烟,在低处缓缓游荡,像不敢靠太近的幽魂。倩儿的手仍贴在珠面上,指尖发白,指节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她没动,也不敢动——封印未稳,哪怕一丝松懈都可能让所有努力化为乌有。
可她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抱着怀里的贝贝。
那团曾经雪白蓬松的小身子此刻冰冷僵硬,耳朵尖泛着琉璃般的冷光,尾巴卷着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刚才那一声“糖葫芦还剩三串”,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沙哑、微弱,却让她眼眶一热。
她没哭出来,只是把脸埋进贝贝的绒毛里,轻轻吸了口气。
还是熟悉的甜味,混着一点点药香和糖渣的气息。
“你吓到我了。”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你嫌弃我挂太多药瓶了。”
乐天靠在石壁边,琵琶躺在他脚边,弦全断了,只剩个空壳。他嘴角还有血迹,抬手抹了一把,顺势撑着墙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跌回去。他咧了咧嘴,倒没喊疼,反而哼起一段荒腔走板的小调:
“绿毛猴爬树偷桃,白兔子蹲门口骂吵——”
调子歪得离谱,词也编得乱七八糟,但偏偏带着股熟悉的滑稽劲儿。
贝贝的耳朵抖了一下。
乐天见状,笑得更起劲了:“哎哟,装睡是吧?上回谁半夜偷吃我藏的灵果糕,吃完还赖给老鼠?你说是不是星辰?人家星辰昏迷着都能感应到你在撒谎!”
他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断弦上拨了一下。没有音波,也没有灵力波动,可那根残弦竟微微震了震,发出一声极细的嗡鸣,像风铃被风吹了一下。
这声音很轻,却顺着地面传到了封印阵边缘,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倩儿察觉到了。她闭上眼,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凝聚成线,顺着两人之间那根若断若续的神识连接探去。这一次,她不再试图用逻辑唤醒它,也不再强行驱散幻境——她开始回忆。
不是大事,全是琐碎。
八岁那年,她在河边捡到一枚发光的蛋,抱回家用棉布裹着,每天喂它喝温水。蛋壳裂开那天,蹦出来一只湿漉漉的小白兔,第一件事就是啃她手里的糖葫芦,啃完还冲她眨眼睛,一脸“不是我干的”模样。
冬天夜里,山风灌进茅草屋,她缩在被窝里发抖。贝贝跳上来,整个身子贴在她胸口,暖得像个小火炉。她伸手摸它脑袋,它就哼哼两声,把脸往她掌心蹭。
第一次进星云门考核,她紧张得说不出话。贝贝蹲在她肩头,耳朵竖得笔直,突然转头对她说了句:“别怕,有我在。”那是它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奶里奶气,吓得她差点摔下台阶。
后来她成了外门弟子,总被人嘲笑出身低微。有一次练功回来,发现床铺被泼了脏水。她默默收拾,一句话没说。贝贝却跳上房梁,对着那几个弟子龇牙咧嘴吼了一整夜,直到对方跪地求饶。
她记得它第一次为她挡下毒藤刺,浑身抽搐着倒进她怀里;也记得它为了让她开心,偷偷用胡萝卜雕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摆在她窗台上。
这些记忆,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过。
可它们一直存在,深埋在血脉深处,与贝贝的灵力交织缠绕,成了最原始的契约。
此刻,她把这些片段一帧帧送入神识之流,像点亮一盏盏灯,在那片焦土废墟中穿行。
风沙渐止。
幻境里,那只通体琉璃的巨兔缓缓抬起头,胸膛不再塌陷,心脏重新搏动。它脖颈上的项圈亮起微光,“天道宠儿”四字渐渐清晰。
一道暖流涌入识海。
贝贝的眼皮动了动。
“你说你是我的饲养员。”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轻,也更稳,“可你知道吗?是你先找到我的。那时候我没爹没娘,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是你陪着我长大,教我怎么分辨灵草,怎么躲开巡山长老的耳目,怎么在夜里不害怕。”
她顿了顿,喉咙有些发紧。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撑不下去了。所以……到底是谁养活了谁?”
话音落下,贝贝的睫毛猛地颤了一下。
它睁开了眼。
瞳孔由灰转亮,像是沉在深井里的星子终于浮出水面。它望着倩儿,眼神不再是虚浮的幻影,而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注视。
“主人……”它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我……做了个噩梦。”
倩儿鼻子一酸,却笑了出来:“醒了就好。梦里吃什么苦头了?回头我补偿你,买十串糖葫芦,让你一口气吃完。”
贝贝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才三串。”
它想抬爪子拍她,可四肢还在发软,只能勉强蹭了蹭她的掌心。
乐天看着这一幕,咧嘴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