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后海。
一间隐藏在蜿蜒曲折的胡同深处的私人茶馆名为“静心斋”。这里不接待散客只对少数持有特制会员卡的顶级名流与权贵开放。茶馆内一步一景曲水流觞空气中弥漫着顶级沉香与陈年茶砖混合发酵出的足以让心神宁静的独特香气。
靠窗的一处僻静卡座里一个身着月白色改良旗袍的女子正姿态优雅地为自已面前的一套紫砂茶具淋上第一泡滚烫的茶汤。
女子看上去年约二十七八面容姣好气质温婉。她未施粉黛却肤如凝脂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耳畔随着她轻柔的动作微微晃动平添了几分江南水乡般的柔美与慵懒。
她便是“地狱火”小队中代号“幻狐”的白薇薇。
此刻她那双看似柔情似水顾盼生姿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冷静到极致的分析性光芒。在她面前的黄花梨木茶几上除了那套价值不菲的茶具还摊开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上面用一种极其复杂的速记符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信息。
这是她过去一周的工作成果。
在接到叶铮的指令后她便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座庞大的城市并以三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接触了三个生活在完全不同社会层面却都与十八年前那场血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关键人物。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笔记本的第一页。
目标一:王建国,男,72岁,原京城西城区分局退休刑警。
白薇薇的脑海中浮现出三天前在一家嘈杂的棋牌室里自已扮演的那个角色——一个正在为地方警史馆撰写“京城重案回忆录”的青年女记者。
她找到了正在与老伙计们酣战象棋的王建国。老人精神矍铄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长年与罪恶打交道后留下的不易察生察的疲惫与沧桑。
起初对于白薇薇的采访他是抗拒的。尤其是当她“无意间”提及十六年前西山隧道口发生的那场惨烈车祸时老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小姑娘那个案子……没什么好写的。”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就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白薇薇没有追问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委屈与失落。她给老人递上一根他常抽的“中南海”香烟亲手为他点上然后用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崇敬口吻轻声说道:“王叔我知道这可能触及了您的伤心事。我来之前听您以前的同事说您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当时车里还有一个幸存的小男孩是您亲手把他从残骸里抱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老人尘封的记忆闸门。
他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缭绕的烟雾中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又悲伤。
“是啊……我抱出来的……”他喃喃自语“那孩子才六岁浑身是血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就那么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他妈妈……唉……”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白薇薇知道时机到了。她没有再提案件本身而是将话题引向了那个孩子。她询问孩子后来的情况询问他是否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这种充满了人文关怀的提问彻底瓦解了老警察最后的心理防线。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王建国断断续续地向她讲述了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下午。
他描述了现场的惨烈那辆被撞成麻花的红旗轿车以及散落一地的属于孩子的玩具。他确认那绝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肇事的大货车其撞击角度时机都精准得如同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还提到就在他们地方分局准备立案侦查时一支由市局甚至更高级别部门直接派下来的“联合调查组”以雷霆万钧之势接管了整个案件。他们这些基层警员被要求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并交出所有现场记录从此不得再向任何人提及此案的任何细节。
“我们都懂。”老人最后掐灭了烟头声音压得极低“那辆红旗车挂的是什么牌照我们心里都有数。那不是我们能碰的案子。后来……没过多久就听说林家……出事了。整个家族连根拔起。我们私下里都说这是天道好轮回报应来了。”
老人的叙述与叶家的官方版本完美地吻合了。它证实了车祸的“谋杀”性质也证实了叶家后续复仇的迅猛与彻底。
白薇薇的指尖划到了笔记本的第二页。
目标二:刘翠兰,女,79岁,原林家内院帮佣。
两天前在一个环境简陋的郊区养老院里白薇薇以一名“爱心义工”的身份见到了这位在林家覆灭后辗转流离最终在此安度晚年的老人。
刘翠兰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眼神也有些浑浊。但当白薇薇在帮她梳头时“不经意”地哼起了一段十八年前风靡京城的电视剧主题曲时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这……这是《京都烟云》的歌……”她口齿不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