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一片深邃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过往,都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步,仿佛跨越了十八年的时空。将那个属于龙牙的黑暗世界,彻底留在了身后。他看向一号,正准备开口。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一刻,一个带着颤抖与压抑着无尽痛苦的声音,却突然在这庄严肃穆的会议室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不同意!”
那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与决绝的“我不同意”,如同一柄毫无征兆从旁刺出的淬冰之刃,瞬间撕裂了这间会议室里那由庄严肃穆与历史使命感共同编织而成的神圣帷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硬生生掰成了两段。前一秒,是龙国意志的宏大叙事,是一个即将开启的铁血新时代的序曲。后一秒,则瞬间跌落回凡尘,化作了一个父亲在即将再次失去儿子时,那最卑微也最绝望的哀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硬地从叶铮的身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处——富果及领导人叶战鹰。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不怒自威的沉稳与从容。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张轮廓分明、总是挂着严肃表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一种近乎扭曲的痛苦。死死地盯着自已儿子那平静的侧脸,在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不是那个需要权衡利弊、顾全大局的领导。他只是一个刚刚找回了失散十八年儿子的父亲。一个内心充满了无尽愧疚与自责的丈夫。
“先生……”叶战鹰缓缓地转过头,他那赤红的双眼看向了主位上那位神情同样变得无比严肃的先生。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摩擦。“各位领导……请恕我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十八年了……”这三个字一出口,他那强行伪装出的坚强便瞬间土崩瓦解。两行滚烫的热泪再也无法抑制,从他那饱经风霜的眼角奔涌而出。“整整十八年……我没有一天能够安稳地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云兮……看到她在车祸中满身是血的样子……看到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死死地护着怀里的孩子……”“我就能看到铮儿……看到他才六岁大,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哭着喊爸爸妈妈……”
他的声音哽咽了。那是一种积压了十八年的痛楚在一瞬间的总爆发。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令人心碎的死寂。军委上将那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智囊团的首席默默地摘下了眼镜,用指尖轻轻地按压着发酸的眼角,也低下了头,避开了叶战鹰那悲痛欲绝的目光。他们都是人。他们也都有家庭,有儿女。他们能够理解这份迟到了十八年的父爱是何等的沉重。
叶擎天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想要给他一些力量。但他却发现自已儿子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巨大悲恸。“我对不起云兮……我没有保护好她。”叶战鹰像是在对众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已进行一场迟来的审判。“我更对不起铮儿……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我不在。让他被人送进那个人间地狱的地方。在他每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的时候,我也不在!”
“十八年啊!我这个做父亲的,欠了他整整十八年!”
“我上报只想让他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证明他和他的朋友并没有站在龙国的对立面。我只想让他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去享受一下他本该拥有,却被无情剥夺的青春!”
“你们现在却要把他再次推回到那个比地狱还可怕的深渊里去!”
“不……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叶铮的手臂。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用力地抓住自已的儿子。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自已的骨血都融入儿子的身体里。
“铮儿……听爸爸的,好不好?咱不去了……什么龙组,什么龙国重器,咱都不要了!”
“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真的不能了……”
他,一个堂堂龙国富国及的领导人,一个在外人眼中威严而强大的存在,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对着自已的儿子苦苦地哀求。那份深沉的爱与那份足以压垮山峦的愧疚,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叶铮的面前。
叶铮静静地感受着手臂上那滚烫的温度和那几乎要捏碎他骨骼的力量。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一种酸楚而又温暖的感觉瞬间涌上了他的鼻腔与眼眶。他那早已习惯了冰冷与杀戮的心,在这一刻被父亲这滚烫的泪水彻底融化了。他终于明白,自已回国所追寻的那份归属感究竟是什么。它不是一个身份,不是一栋豪宅,也不是那泼天的富贵。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爱。是那份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