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以休宁县为例……”
每说一句,便往外掏出一册。
王锡爵见状颇有些好奇,他接过一本。
刚一入眼,立刻便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晃得头晕。
什么,原额夏税麦八千九百九十九石四斗五升二合二勺,秋粮米一万八百四十九石八斗七升八合六勺。
什么,改科多麦九百九十三石二斗二升一合八勺,该银二百一十四两八钱五分一厘三毫。
什么,加米一万一千八百五十一石四斗八升八合,该银五千七百四十七两九钱七分一厘七毫。
王锡爵立刻将其递给了申时行。
申阁老也不愿只看,只将目光迅速挪到末尾“今照数平抵外”,便假装看懂了。
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转头对王锡爵解释道:“就是休宁县也无需补缴当年的夏麦。”
随后,群臣一一看过册籍。
众人神情玩味,似乎越来越感兴趣。
精彩啊!
歙县说自己承担了太多,连带着承担了其余五县的欠税。
李幼滋却是当头一棒——银价波动,你算错了!
好一个峰回路转。
跪在御前的余懋学偏过头,用眉毛在许国面前跳起舞来。
殷正茂惊疑不定。
李幼滋无视了许国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继续说道:“其二,呈文说‘认定丝绢’8780匹由徽州府征收,没说具体由哪个县交,便理当六县均摊,这也不对。”
帅嘉谟正在翻阅上一册案卷,企图找出李幼滋言语中的错处来。
此刻闻言,不由得愕然抬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廷竟然连均摊的堪合也否了!?
帅嘉谟抬起头,抬手颤巍巍指着许国手中的公文案卷,几乎带着哭腔:“《大明会典》白纸黑字,还有公文堪合为证!分明只说是徽州府坐收!”
李幼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这次没有去翻什么案卷,慢条斯理说道:“无论是《大明会典》还是户部勘文,都有行文规矩,在直隶,言府而不言县;在各布政司,则言省而不言府。”
“譬如《大明会典》中,也写道,征收浙江布政司夏税丝绵,但其实则,指的是从杭州等八府征收,而温、台、处三府不用缴。”
“其勘文亦是如此,‘坐取浙江布政司夏税丝绵’,并不会提到具体府县。”
群臣纷纷看向申时行。
作为《大明会典》的实际主编,申时行对这些规矩应该最为熟悉。
只见后者看了一眼许国,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轻轻的一次点头,宛如一击重锤,敲打在了歙县众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