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虞翻见状大喝一声,冷笑道,“往日尔等享乐之时也没见尔等如何惧怕,哪个不是极尽谄媚祈求我赐下些丹药?怎么到了受罚之日,一个个又如此不堪?尔等在敢于向大王出手时起就应该知道要付出何种代价。”
“谁能知道你会如此疯狂?”
“是啊!
谁能想到你竟然会用出如此手段?”
“寺卿,您听我说,求您听我说!
我真不知道这恶贼与方士勾结啊……”
“寺卿,寺卿。
我等真不知啊!”
“我要见殿下,我要当面和殿下说清楚,我真不知道虞翻竟然就行巫蛊……那种手段。
寺卿,求您让我见殿下一面,我将全部家财都送给你,只要让我见殿下一面。”
一时间谩骂有之,哀求有之,却又没有一个敢承认自己和虞翻是同党了。
满宠看着一众官员们不耻的姿态,问虞翻:“虞仲翔,如此你还觉得本官是在羞辱你吗?”
“哼。
我去殿下面前承认罪责,在殿下面前扛住压力,就是为了保他们一家老小一命,可他们却亲手将全家送上了死路。”
虞翻无奈地摇了摇头,似是已经乏了,低声说,“哪怕有一人有勇气质疑,恐怕也不会连累全家吧。
罢了罢了,本就是一些短视之人,命该如此。”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分开审问。”
满宠下令带走这些犯官,自己则埋头整理桌案上的文书,不再理会虞翻。
虞翻的注意力也不在满宠身上,他平静地看着那些被带下去的人,有哭嚎的、哀求的、怒骂的、崩溃的……
他看着一张张表情扭曲的脸庞,回想起了这些脸曾经的样子。
高谈阔论、意气风、睥睨天下、雄心壮志……
虞翻忽然觉得他们本就应该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包括他自己亦是如此。
这世上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哪个不是光明正大地谈论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在计划些许阴谋,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躲在地下的老鼠洞里,躺在能工巧匠制作的床榻之上,手里端着世上最醇香的酒,怀中抱着万里挑一的美人,在纵欲之间畅谈抱负,在沉沦之中谋划做为。
享乐是人之常情,是抚慰人心之举,是一件本就不需要夹杂思考的事情。
虞翻忽然觉得王弋是一个心思特别歹毒的君主,他通过法令让很多人拥有了享乐的资本,并将这件道德有亏的事情摆在了台面上,能让多数人直观地看到士族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模样,代价却还要士族自己承担。
一条难以察觉的线将正确与错误隔开,摆在台面上的享乐便是王弋能够容忍的全部,藏在私下的就成了王弋攻击臣子的手段,是士族亲手送给王弋的制衡手段。
特权是所有士族追求的最终目的,是士族标榜身份的象征。
王弋用最大的诚意将特权给予了士族,但他也平等地给予了每一个士族。
虞翻怀着最大的恶意揣测着、梳理着王弋制定的政策,他想象不出王弋的政策能否实行下去,能否建立一个成功的王朝,还是像王莽那样成为一个被人愚弄的篡位者。
不过他倒是知道王弋的路要比王莽好走很多,因为王弋有很多敌人,很多只愿意低头看脚下的敌人。
恍惚间,虞翻仿佛又回到了收到孔融信件的那一天,回到了抉择他命运的那个路口。
一瞬间他露出了一抹苦笑,即便让他再选择一次,答案不会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