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岭南病榻上,天旋地转之间,冯家安仿佛又看见朝堂上那个跪着、身上渗出血点的言秋。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了替周大人脱罪,敢不要命地去敲登闻鼓!他看见言秋为周大人辩白时,看他的眼神像要活剐了他,说他母亲收钱是要卖了她?明明是她怕有孕想早点走!他母亲确实是想要那一百两银子,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可她为什么要诬蔑他?只是在朝堂上,念及先生,他说不出她早已与富商“有染”的实情。后来听她说入了道观,说是富商愧疚没纳她为妾——看来是没孩子了,也是可怜。更让他愤懑的是,周大人为前途也没娶她,她却拼了命来救周大人!朝堂上,他瞥见皇上的神色,便不再为自己辩解。皇上明显要保周大人,只需有人替他顶罪。他的岳父是国舅爷一派,就算他申辩,有母亲收钱的事实,皇上也会坐实他“伙同未婚妻大堂哥卖未婚妻换钱科举”的罪名。何况……言秋说得信誓旦旦,难道……真是她大伯一家卖了她,绑了她让富商带走的?
“老爷,老爷,老爷……”床上的冯家安被一直跟随他的老仆摇醒。老仆担忧地说道:“老爷,要不……再给京城夫人去封信?让大爷二爷来看看您?如今岭南不热,不易染病。”其实,他是怕老爷熬不过去,身边没儿子送终。
冯家安轻轻摆手,平静道:“算了。他们只会怨我让他们丢人。我流放岭南这些年来,他们一次也没来看过。现在的回信,不过是敷衍。他们娘……这么多年,连身衣裳都没亲手替我做过。一看就是丫鬟的手艺。自成亲以来,我不曾纳妾,待她也不薄。可她只会觉得,当年攀上她家是我高攀。分明是岳父几次三番暗示看中了我……”他的声音里满是苍凉。
老仆望着油尽灯枯的老爷,难过道:“要不写信请太仆寺少卿大人在新皇面前美言几句,赦免了您?您又不是什么大罪。新皇登基明明赦免了不少人。”
“我岳父是国舅的人。新皇要和国舅争权,怎会赦免我?只需说像我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天下难容。国舅爷……更不会为我这病重无用之人费心了。”冯家安的声音虚弱而认命。
他勉强喝了几口参须熬的汤,闭眼缓了缓。
老仆看着碗底那稀疏的参须,小声提醒:“老爷,还是得给京城去封信了……人参……也没了。”
冯家安悲凉地扯了下嘴角:“没谁把我放在心上……不写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宣王爷占了辽东和几个州,商路不通,如今人参怕是天价……就别为难他们了。”
老仆低下头。对别人家是天价,可对老爷京城的家来说,人参……还是吃得起的。
提到辽东,他又想到打听来的消息——辽东巡抚周大人,倒是活得风光!真是个品行不端之人,骗得言秋为他丢了性命……
或许是人之将死,他强烈地想亲耳听到当年的真相。他喘着粗气道:“拿……二十文放在桌上。去找……沂州赵家婆子来。就说我有话问她……和她说……有十文钱。”声音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力气。
老仆见老爷连呼吸都费力,劝道:“老爷,过几日再去吧?您先养养,等好些了,再叫赵婆子来问话。”
“叫来。”冯家安累得不愿多说。
老仆只得去找那个家中死得只剩自己、臭名远扬的赵婆子。这老婆子当年刚来岭南时,一大把年纪还倚着烂门框,为周围老头的一文钱甩手绢。如今穷得揭不开锅,早该入土的人,却像祸害似的怎么也死不了。这几年甩帕子也只能惹老流氓们哄笑,没人愿为她花一文——毕竟牙都掉光了。
赵婆子听说冯大人找她,心虚不敢去。流放以来,冯大人从不搭理他们一家,他们也不敢凑近。冯家老仆冷笑道:“去回老爷几句话,十文钱呢!不想去就算了,我回去禀告老爷便是。”他心想,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