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糖果。
但那包糖果染上了血,永远留在那片边境密林了……
杨二虎正式下葬那天,是个阴天。
林安芝作为杨家村辈分最高的小姑奶奶,也来了县城陵园。
一起来的,除了杨国安一大家子,还有杨家村很多村民。
杨二虎小时候光着屁股一起在河里摸过鱼的玩伴。
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婶子。
每家每户,能走动的,几乎都来了。
本来杨国安早就在村里说好了不用来这么多人,但这天,很多村民还是徒步几十里山路赶了过来。
寂寥的陵园里,黑压压,沉默着的一大片,都是来送杨二虎最后一程的乡亲。
新挖的墓穴里,泥土潮湿又沉重。
覆盖着红旗的棺木静静躺中央,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黄土一锹一锹撒在棺木上的时候,孙兰香痛彻心扉的哭声再次爆。
杨国安身躯也在不住颤抖,但依旧死死挺着,没有倒下。
黑压压的人群中,不知谁先忍不住地哭出了第一声。
但紧接着,低沉压抑的啜泣声就连成了一片。
黄土最终掩埋了一切,只留下一座新坟,和一块刻着红字的石碑。
站在最前面的林安芝抬起眼,望向了盘虎山的方向。
山峦依旧。
但林安芝知道,今年的春天,到底是在这片沉重悲恸和无声荣光中,彻底远去了……
半年后。
盘虎山的树叶不知不觉地被风雨吹落了很多。
但地里的很多粮食变成了丰收的颜色。
村子里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打谷场。
孙兰香的怀里抱着四儿媳刚给她生的小孙女,一边干着活计,一边乐呵呵和旁边几个老姐妹聊村里的家长里短。
时不时的,孙兰香还低头用脸颊蹭蹭孙女娇嫩的小脸,眼里满是真切慈和的笑意。
大队部里,杨国安恢复了骂人时的大嗓门,中气十足训着面前偷懒耍滑的村民,也依旧是那个能扛起整个杨家村的大队长。
生活在继续往前。
时间也好像在无声地抚平一切。
大家也似乎都压下了伤痛。
只是在一个雨夜,林安芝被一道雷电声吵醒后,在无数嘈杂无序的暴雨声中,又听到了熟悉的悲泣声。
——是孙兰香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祈求。
在刚得知杨二虎牺牲的那段时间里,林安芝听见了很多次这位母亲在她神像前,悲恸至极的祈求。
她求了很多。
求林安芝帮忙给杨家先祖,给先走几年的老太爷带话,让他们这些长辈在底下帮忙多看顾一下她家二虎。
求林安芝让杨二虎能给她这个亲娘托个梦,想和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的二儿子再说说话。
求林安芝保佑杨二虎下辈子能托生个啥也不缺的好人家。
还求林安芝能不能让自己儿子活过来。
但一会又说自己是胡说的,求林安芝只用保佑她的二虎子在下面过的好就行。
孙兰香那段时间的祈求请愿很混乱,甚至很多时候都前言不搭后语。
但可能因为这份情感,这份悲痛,太滚烫太沉重,林安芝每一句都听到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不知道是慢还是快的在往前流逝,这些声音已经很久没在出现。
但有些伤痛,似乎就像深埋在地底的树根,表面上不见痕迹,内里却在肆意地往更深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