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鼠啮江南(1 / 6)

易战之谶语 舞悔 5577 字 2天前

    青国历1815年的江南行省,曾经的小桥流水、烟柳画堤,如今只剩下大地震撕裂后的巨大伤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腐烂气息,那是淤泥、朽木和未能及时清理的尸骸混合成的死亡味道。曾经繁华的城镇,此刻如同被巨人粗暴揉碎的泥偶,断壁残垣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像失巢的蝼蚁,蜷缩在残破的城墙根下,或是用几根朽木、几片破油毡勉强搭成的窝棚里,眼神空洞,只剩下对饥饿和寒冷最原始的恐惧。

    李易就是在这样的气息中醒来的,他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还在天牢,此刻饥饿像一把钝刀,在他空空如也的胃袋里反复搅动、切割,比深秋的寒气更早一步把他从冰冷的地面上冻醒。他裹紧了那件早已辨不出颜色、破絮绽露的烂棉袄,瘦小的身体在清晨的寒气里瑟缩着。他像只习惯在废墟里觅食的老鼠,熟练地钻进一片倒塌了大半的宅院废墟,布满污垢的小手在冰冷的瓦砾和朽木间急切地翻找着。指尖触到一块还算完整的、浸满泥水的蒸饼时,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起来就往嘴里塞,粗糙的饼屑刮擦着干裂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刺破了废墟的死寂。声音来自不远处一个同样破败的窝棚。李易停下吞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散乱、状若疯癫的妇人,死死抱着一个空荡荡的襁褓,跪在泥水里嚎哭。她的哭声凄厉绝望,如同被剜去了心肝:“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夜里还在我怀里……怎么就没了!没了啊!”

    “又一个了……”旁边一个倚着断墙、满面愁苦的老汉低声叹息,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这都第几个了?老天爷,这地震还不够,还要派妖物来收娃娃的命么?”

    “妖物?”另一个抱着胳膊、脸色蜡黄的男人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听……听说是老鼠成了精!比猫还大!眼睛夜里冒绿光!专在灾民堆里偷奶娃娃吃!”他的话音未落,周围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灾民脸上,瞬间都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窃窃私语像瘟疫一样在残垣断壁间蔓延开来,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绝望的寒意。

    “鼠妖食婴”的恐怖传闻,如同跗骨之蛆,在遍地哀鸿的江南灾区疯狂滋生、膨胀,压过了对余震的担忧,成为悬在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

    江南行省知县衙门后院的书房内,此刻却弥漫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暖香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松弛气息。上好的沉水香在紫铜兽炉里静静燃烧,吐出袅袅青烟。卜士仁——这位掌管一县生杀大权的知县大人,正舒适地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紫檀木躺椅上,肥胖的手指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菩提子,脸上带着一种酒足饭饱后的慵懒。他面前的红木桌上,随意摊着几份文书。

    师爷王为仁微微躬着腰,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容,声音压得恰到好处:“大人,这‘鼠妖’之说,传得是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啊。您看,这民心一乱……”

    卜士仁半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仿佛在品味着什么:“嗯……乱了好,乱了才显出朝廷的恩典,显出本官抚民的紧要。”他眼皮微抬,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关于赈灾银两调拨的文书上,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赈灾,赈灾,处处都要银子。米粮要钱,药材要钱,雇工要钱……这窟窿,大着呢。民夫们的工钱,还有那几处河堤的‘加固’银子,可都……”

    王为仁心领神会,笑容更深了几分,透着股谄媚的油滑:“大人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民夫们只发了一半工钱,余下的,都说是被……咳,被那‘鼠妖’作祟时惊走的骡马踩踏散失,一时难以追回。至于河堤款子,下官已命人将库里的好米换成了积年的陈米,霉是霉了点,煮烂了也能填肚子嘛,银子……自然就省下了。另外,城里富户们‘感念大人恩德’,自愿捐输的‘驱妖护婴’善款,数目也很可观,足够填平那些‘窟窿’了。”

    卜士仁满意地哼了一声,肥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