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再度见到吕惠卿,心底百感交集。
他向吕惠卿解释道:“吉甫,之前弹劾的事情,我确实事先不知情。”
吕惠卿闻言颇为感动道:“得丞相此语。吕某铭感五内。”
顿了顿吕惠卿道:“倾轧之事自古有之,当初我在荆公下面办事,很多事也得替荆公操持在前头,也是不得已为之。”
章越闻言一笑心道,你办得这些倾轧事不知是王安石在位时,还是不在位时。
二人到了客厅入座,吕惠卿见章越如今起居八座,威势竟还在第一次拜相时之上,心底难免不是滋味。
章越设宴款待吕惠卿。
今日十七娘知吕惠卿要来,特意让厨子显了手段,各色菜肴琳琅满目地奉上,看到章越今日风光,更令他感觉阵阵不适。
章越看在眼底,吕惠卿这人倒喜怒形于色。
吕惠卿旋即克制住心底的情感,笑着道:“丞相,还记得当初在欧阳公府上初见之时……”
吕惠卿主动找叙了一番旧。
吕惠卿这一套,章越早对这些免疫了,一面给吕惠卿布菜,一面道:“吉甫,还记得那首歌谣吗?”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吕惠卿听了章越所言,这是汉时百越民谣,在闽中很是盛行。当初章越吕惠卿二人定交时,曾闲聊过此歌。
一来是叙一叙乡情,二来是希望二人富贵贫贱莫忘。
有朝一日,你吕惠卿坐车,我戴斗笠,你会下车与我招呼吗?但有朝一日,你挑着担,我骑着高头大马,我定会下马与你问候的。
章越言下,你我乃贫贱之交,我怎会忘了。
吕惠卿意动,章越真始终记得二人交往。
旋即章越叹道:“吉甫,但是过去之事,今日再讲如同朝花夕拾,此时此刻对你我而言,已没有太多意思。”
“人生就如一场大戏一幕又一幕,切莫太当真。还记得刚为宰相时,心底放不下事,辗转反侧,生怕辜负了先帝的托付之重,识人之明,最后坏了国家和社稷。”
“而今宰国多年,方才好了一些。”
章越说到这里,再留意吕惠卿的神情,见他脸上又露出老大不是滋味的神情。
章越不由默然。
这一次吕惠卿则放下筷子,忍不住道:“先帝托孤之时,众大臣皆在,譬如持正,子厚等,昔日先帝让陛下侍宴时,我等也是见证。”
“这些年我虽在河东,但陛下托付一日不敢忘记。”
“天下事既在司空,也在我等。”
章越心道,吕惠卿这人果真还在为先帝临终时,将国事托付给自己而不是他耿耿于怀,忍不住与自己争论这些。
吕惠卿看不明白了吗?
韩忠彦,蔡京之所以要弹劾吕惠卿,正是因为吕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