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朱元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但那手举到半空,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最终,又无力地垂下。
杀?
朱桓是表哥唯一的儿子!
是朱家那一支的独苗!
杀了,表哥这一脉就绝后了!
他朱元璋,对得起当年在爹娘坟前发下的誓言,要照拂亲戚吗?
表哥年事已高,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
这比剜他的心肝还要疼!
不杀?
国法何存?!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外戚侄子!
那些被贪墨的救命钱粮,那对屈死的苦命鸳鸯,那些被盘剥得活不下去的百姓,那个被打成重伤的县令郑士元……
这一笔笔血债,一桩桩冤屈,如何能平?!
天下人都会看着他朱元璋!
看他如何处置这至亲之人!
若徇私,刚刚推行的新政,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立刻就会变成天大的笑话!
刘伯温还如何有底气去推行?
他这皇帝,还有何颜面自称公正严明?!
忠孝难两全,恩义与国法剧烈撕扯着他!
他仿佛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朝着相反的方向拉扯,几乎要将他这副铁打的身躯也撕裂开来!!
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那双惯看风云,深邃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和暴戾。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毛骧,肩膀微微起伏,呼吸粗重得吓人。
良久,那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那股沉重的压力感,却愈发浓重。
“二虎。”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疲惫和冰冷。
“臣在。”
毛骧始终躬身侍立,如同影子,将皇帝的失态尽收眼底,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朱元璋缓缓转回身,脸上已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冷硬。
但那眼底深处的波澜仍未平息!
他将奏折合上,重重拍在石桌上!
“你,立刻亲自去一趟滁州全椒。”
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传咱的旨意,就说……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