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坐回主位,端起一杯新换的温酒,目光沉沉地盯着郁保四,像一头打量猎物的饿狼。
而郁保四,则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漠。
他任由那四道杀气腾腾的视线将自己锁定,心如平湖。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在周昕大军的消息传回之前,他与这位多疑的太守之间,还有一场漫长的心理战要打。
话分两头。
会稽太守府的灯火彻夜未熄,王朗与郁保四的心理角力无声无息。
而在城外数十里,夜的深处。
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无声地在旷野上潜行。
夜已三更。
月亮躲进了厚重的云层,星光稀疏,投下的光冰冷微弱。
风刮过江东丘陵的枯草,发出沉闷的悲鸣。
一万多名江东子弟兵,口中死死衔着木枚,马蹄用厚布紧紧包裹。
甲叶的低沉摩擦声,兵器偶尔的轻微碰撞声,都被压制到极致。
所有细碎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令人心头发悸的暗流。
战马偶尔不安地打个响鼻,立刻被骑手捂住口鼻,低声安抚。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士卒的汗味,还有一种独属于战前的铁锈味道。
杀气。
如此规模的夜间行军,竟能做到这般寂静,将王朗沿途布下的简陋哨探尽数蒙过。
这既是孙策治军严苛的体现,也印证了周瑜对王朗的评价。
此人,长于清谈,拙于实务,非将帅之才。
军队的最前方,一名身形挺拔的年轻将领勒住马缰。
他一双眼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正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
江东“小霸王”,孙策。
他身旁,是年纪稍长,面容沉稳的叔父,孙静。
“伯符,前面就是查渎了。”
孙静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激动与紧张。
“周公瑾此计,神鬼莫测。你看对岸,果然灯火稀疏,防备松懈至此!”
孙策的嘴角挑起一抹弧度,年轻的脸庞写满了自信。
他继承了父亲孙坚的悍勇,更有着属于自己的野心与谋略。
“叔父放心。”
“王朗老儿,腐儒一个,好虚名而无实干。”
“他麾下周昕、虞翻虽有几分能耐,终究要听命于他。公瑾在固陵那边大张旗鼓,宣扬我军水土不服,足以吸引他全部的注意。”
“这查渎渡口,便是他防线上最致命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