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发带恰好自她鬓边掉下,落入血泊。
那是她离开白玉京前,大师兄裴不沉暂代掌门、送她出嫁时送她的。
……
“师妹大婚在即,我身为大师兄,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赠礼。”记忆之中,裴不沉的柳叶眼弯起,“这条发带是我昨日下山逛摊子,见上头的绣的小乌龟挺可爱,就随手买下了。师妹若不嫌弃,就拿了去吧。”
彼时宁汐有些踌躇。她与大师兄素来无交集,若不是白玉京覆灭,地位一落千丈,而她又得了赫连家少家主未婚妻的身份,恐怕凭她一个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就算寿元尽了也没机会同大师兄说上一句话。
三千仙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白玉京的裴不沉。
少年风流,天资英才,十六岁仙宫试炼夺魁,十七岁入藏剑洞引万剑争主,十八岁独自斩杀上古魔蛟,长剑之下救过凡人性命不知凡几。
这样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人物,本该同她毫无交集。
可为何他赠与她的发带中,竟然含有他的本命剑剑气?
……
“哈哈哈哈哈好磅礴的一道剑气,这一下,怕是裴不沉十年的修为都折在里面了吧!”奎木狼纵然躲得及时,可一只胳膊、半截腰依旧被方才的袭击齐齐斩断,肠穿肚烂,他却失心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好有趣!”
他拖着血肉模糊的半截身体,朝着宁汐挪来:“你可比我想象的要有价值多了。”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下一刻,剑鸣尖啸如龙吟。
远远的,宁汐抬头望见天边一抹白痕,那是大师兄裴不沉御剑而来。
大师兄?
他怎么会来?
仿佛一下子退了潮,浸泡在冰水中的琉璃罩被猛地击碎,宁汐遽然睁大眼,奋力地挣扎起来。
奎木狼原本以为她早已放弃求生,因此手上松懈了力道,一下子没拦住,竟让她挣脱开来。
大师兄更近了,她几乎能看见那抹永远一尘不染的月白衣摆。
宁汐跌跌撞撞朝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跑去,周身伤口齐齐崩裂,每一步都是踩着血花前行。
身后却有人比她更快。
奎木狼狂笑着,掌风携着血光,直直朝裴不沉撞去。
大师兄一定能来得及赶到她身边的,他绝不会败给区区一只狼妖——
如果他碰上的不是今日满心绝望、一心同归于尽的奎木狼,如果他没有在白玉京一战中断了剑骨,如果他没有为了护她而舍掉十年修为的剑气的话。
血色妖气与逐日金光碰撞交织,震天撼地。
宁汐用两只胳膊,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风沙迷了她的眼睛,身体里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只剩下视觉还算清明,还能看见咫尺之远,那人那身素衣逐渐染血、纷乱、破烂。
大师兄为什么要来?
她听见奎木狼疯狂的笑声和金戈相碰之声交织。
奎木狼道他纵使是身死,也要拖着裴不沉下地狱。
宁汐头脑昏沉,只好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尝到血腥气和痛楚,吊住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
……
可惜直到这口气消散,她也没能等到裴不沉。
兴许是临死前太过不甘,死后宁汐没能轮回转世,魂魄飘飘荡荡,成了遗留人世的孤魂野鬼。
她看见自己闭眼的一刹那,逐日剑悲鸣如哭,一剑劈开奎木狼的躯干。
她看见裴不沉吓坏了似的,抱着她的尸体,跪坐三日三夜,直到白樱落满头。
她还看见裴不沉将她收敛尸身之后,抱着她的灵位,没有回白玉京,而是孤身上路。
他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白玉京大师兄,没了前呼后拥、鲜花环绕,成了一个抱着灵位、走在磅礴大雨中也不记得打伞的怪人。
雨雾遮掩,道路湿滑,裴不沉踉跄地走了一步,被途中突出的小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跌进泥水中,华贵织锦的月白道袍被肮脏浑浊的泥浆打湿。
他一动不动,任由湿发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之上。
路旁屋檐下躲雨的顽童见他这副模样,捧腹大笑起来,捡起泥块朝他丢去。
宁汐下意识伸胳膊挡在大师兄面前,那土块却从她透明的灵体中穿了过去,正正砸在他的额头。
裴不沉毫不在意似的抬袖擦了擦额角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