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杨骏:“杨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是一头雾水呢?”
杨骏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李节帅,我听闻泽、潞、邢、洺、磁这五州之地盛产黑色的煤炭,你就没想过从这上面下手?”
李筠的手还停留在甲胄的旧痕上,闻言猛地抬眼,瞳孔里满是错愕:“煤炭?那黑黢黢的石头?除了冬日里烧来取暖,呛得人睁不开眼,还能有什么用场?”
他想起潞州山间随处可见的“石炭”
,百姓偶尔捡来填炕,烟大得能把房梁熏黑,向来是贱物。
杨骏竟把这东西与粮草、军务相提并论,实在让他费解。
杨骏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碎石,指尖蹭了蹭上面的黑灰:“节帅可别小瞧这‘黑石头’。
晚辈在怀州时,见窑工用它烧瓷,火力比木炭旺三倍,一窑瓷器烧得又快又匀。
若是用来锻造甲胄兵器呢?”
他将碎石抛了抛,目光落在昭义军营地的铁匠铺方向:“眼下军中锻造全靠木炭,太行山的林木砍得一年比一年稀,运木炭的民夫要走三天山路才能到潞州。
可这煤炭,五州山里遍地都是,用牛车拉着就能到营中,烧起来火力足,能让铁坯更快烧红——节帅想想,同样的时间,用煤炭能多打多少把刀、多少支箭矢?”
李筠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痕:“你是说……用这石炭代替木炭,能省木材、省人力,还能快些锻造兵器?”
杨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言道:“益处远不止于此。
寒冬腊月,营帐之内取暖之事,煤炭较之柴薪,燃烧更为持久。
只需区区半筐,便足以温暖一夜,其节省之半,颇为可观。
更有甚者……”
言及此处,他轻轻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续道:“那蒸馒头、煮粮草的大灶,一经煤炭替换,火力不仅稳健,且不易熄灭,如此一来,伙夫们便能腾出更多手脚,悉心照料那些负伤的勇士们。”
李筠的目光穿越城西蜿蜒起伏的山峦,落在那些隐匿于沟壑深处的黑黝黝石块上,它们此刻在他眼中似乎承载起了别样的重量。
记忆的片段悄然浮现,每年的冬春交替之际,木炭供应告急,士兵们在凛冽中颤抖,连银枪杆都难以握紧;还有那铁匠铺里的老匠人,总是喃喃自语,“木炭不足,好钢难出”
。
这些曾被视为卑贱之物的煤炭,竟蕴藏着如此丰富的价值,令人不得不重新审视。
“只是……那烟雾实在呛人。”
李筠心中仍有一丝迟疑徘徊:“士兵们恐怕难以承受。”
杨骏闻此,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缓缓言道:“倘若我有法子,可大减烟火的刺鼻气味,不知节帅意下如何?”
李筠闻言,双目猛地睁大,一脸难以置信之色,惊异道:“你……你是说,你真有那等神奇之法?”
“先可以改进这种原煤,通过简单的工艺改进,减少刺鼻气味;其次,就是可以修风道。”
杨骏指着营中错落的帐篷,“让铁匠铺、伙房的烟顺着风道排出去,就像百姓家的烟囱一样。
晚辈在怀州见过老窑工砌的‘回风灶’,烟少火旺,回头画个图样给节帅看。”
李筠忽地爆出一阵爽朗大笑,那笑声豪迈而浑厚,竟使得他身披的甲胄上铜环轻轻碰撞,叮当作响,宛如一曲激昂的前奏。
“好小子!
老夫在这潞州守候了足足十年,日日脚踏着这黑黢黢的石炭行走,却未曾料到这不起眼之物竟藏着如此非凡的能耐!
你这脑袋瓜子,究竟是怎么构造的,竟能想出这等奇思妙想?”
言罢,他大步向前,有力地拍了拍杨骏的肩膀,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就照你的想法去办!
明日一早,老夫便派遣亲信兵马,护送你前往那五州深山之中,亲眼探寻那矿脉的奥秘。
至于人手与牛车,你尽管提出需求——若真能让这黑石头大放异彩,昭义军的刀枪剑戟,必将锋利无匹,直逼那北汉铁骑!”
夕阳如织,温柔的余晖轻轻披洒在杨骏与李筠肩头,将他们的影子缓缓拉伸,与古朴的街道融为一体。
不远处,铁匠铺内传来阵阵清脆而有节奏的“叮叮当当”
声,宛如大自然最质朴的乐章,为这不期而遇的惊喜添上一抹生动的背景音。
杨骏凝视着李筠的眼眸,那里,似乎有某种被岁月尘封的光芒再次闪耀,温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