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懂水缸是什么意思。
只以为,那是丞相临终之前的胡言。
可人群后方的奎肆却知道。
众人跪下时,他也默默跪下,对谢章磕了个头。
那一年,陛下杀光了东阳凤氏,回到上京城。
谢章是她拉拢的第一人。
那夜是他为谢章送去了,二皇子意图谋反的铁证。
谢章废寝忘食查案,身边也没细心的人照料。
奎肆时不时会为谢章补足水缸中的水。
不曾想。
当时无心之举,竟是谢相临终之时所念的。
屋里啜泣声不止。
凤知灼紧握着谢章枯槁一般的手,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丞相丧仪,以国丧论,交由成玉主办,长公主从旁协助。”
“是。”
成玉和长宁应下。
凤知灼又盯着含笑而终的谢章看了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先生走好。”
凤知灼送别谢章,并未在谢府多停留。
她在这里,吊唁的人哭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出了谢府。
凤知灼抬眼看了看飘落的雪花,荧惑将她斗篷的系带系好:“还好吗?”
“荧惑,时间过得可真快。”凤知灼道。
当初从东阳回上京城时,谢章也不过四十二三。
转眼便是二十几载。
谢章年近古稀,成玉也到了知命之年。
“嗯,咱们也是老夫老妻了。”荧惑柔声道。
凤知灼笑笑,又回头看了一眼谢府。
“回去吧。”
外头风雪大了,荧惑出宫时就叫人备了马车紧跟着来谢府,回去时,两人乘的马车。
凤知灼和荧惑离开没多久,谢府门口就挂起了白灯笼。
鞭炮一放,就算是正式对外报丧了。
闻太初快马疾驰而来,远远看到白灯笼时,差点从马上坠下去。
在外历练十余年,闻太初今年结束了在任上的最后一任。
原本她可以开春之后再回来的。
不过今年谢章六十九生辰,他家乡的规矩,男子到古稀之年,过九不过十。
以此蒙骗阎王爷,就能再多活个十年。
因而六十九对谢章来说是个大生辰,闻太初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要给谢章过寿辰来的。
谢章没什么大的爱好,就是这几年,喜欢上了白玉摆件。
闻太初知道皇夫那珍宝无数,前年回新都述职时,特意去求了一块上好的白玉。
又花了两年的时间,用白玉雕刻了一尊谢章的雕像。
如今雕像上余温尚在,可却送不出去了。
“太初,你莫伤怀,相爷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罪。这个,是他留给你的。”成玉将一封谢章深秋时,就写好的书信,交由闻太初。
闻太初很懵,一直没哭。
但信展开来,只看了一个开头,多少年没哭过的人,眼泪顿时决堤。
他开头便说:“太初好孩子展信佳,老头有些遗言要嘱托于你。”
谢章不擅长于煽情。
简短的书信中,只说他病了一场,自觉自己大限将至,有些自己的物件要交代。
宅院是陛下给的,他说要还给陛下。
书房里的藏书、字画、以及一应收藏,这些全给闻太初。
谢章没太多财物,新都郊外有一处凤知灼赏赐的庄子,庄子附带了一些果园和良田。
这些,谢章也给了闻太初。
信里他让闻太初不要推辞,她这些年在任上,为州府发展,俸禄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庄子留给她,是为傍身,日后她若要成婚,也算他给的嫁妆。
至于谢章的花草鱼鸟。
他没给闻太初,说是怕她养死了。
尽数给了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