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支银五千两,收票人赵奎"
——李虎是北境左路军副将,赵奎是右路军参将。
"
北境军去年闹粮荒,原来不是天灾。
"
麴云凰把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瓷片在木纹里磕出个白印,"
他们用军饷买人心,再故意放消息说粮道被劫,逼得边军向地方伸手"
牛俊逸将账册推到她面前,烛火在他眼底跳:"
更巧的是,这些银票的编号,和驿站截获的张党账册能对上。
"
他屈指敲了敲"
李虎"
那行,"
太子要的不是边军效忠,是要他们在他登位时,能带着刀兵叩开城门。
"
窗外的暮色突然沉了几分。
麴云凰望着案头父亲的旧剑,剑鞘上的漆早被摸得亮,忽然想起前日在街头听见的童谣:"
太子贤,太子善,太子登基万民安"
——原来都是拿百姓的血写的。
同一时刻,城西废弃的兴隆寺里,刘师爷拨了拨供桌上的残香。
他裹着身灰布僧袍,下巴上沾着草屑,却掩不住眼角那道从眉骨贯到颧骨的刀疤。
"
太子被牵连?"
他嗤笑一声,火折子"
刺啦"
照亮半张阴鸷的脸,"
那又如何?
当年抄麴家时,皇上不也说证据确凿?"
跪在蒲团上的三个死士垂着脑袋,腰间的短刀在地上投出冷硬的影子。
刘师爷用靴尖踢了踢最左边那人的膝盖:"
你带两个兄弟,今夜去刑部大牢,把城东别院的卷宗烧了。
"
又指向中间的:"
你去麴家旧宅,在书房梁上埋火油——要是那丫头敢翻东西,连人带证据一起烧。
"
最后那个缩了缩脖子,他却笑得更狠:"
你去杀王捕头,割了他的舌头,挂在城门上。
"
"
师爷,那太子"
"
太子是棋子。
"
刘师爷掐灭了火折子,黑暗里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等密档毁了,再推个替死鬼,皇上自然要保他的宝贝儿子。
"
月上柳梢头时,麴云凰蜷在旧宅书房的藤椅里。
书案上堆着半人高的旧书,都是父亲当年的兵书战策,她翻到《孙子兵法》时,指尖突然顿住——封皮边缘的浆糊有些松,指甲一挑便露出底下的黄绢。
展开的瞬间,月光恰好漫过窗棂。
那是张用朱砂画的地图,边角还沾着暗红的渍,像是血。
"
密档封存点"
五个字写在图上三个交叉的圆圈里,最显眼的那个,标着"
老宅枯井"
。
"
阿逸!
"
她刚要喊,窗外的竹影突然晃了晃。
风停了。
麴云凰屏住呼吸。
她听见瓦当上的青苔被踩碎的轻响,听见有人压着嗓子咳嗽,听见火折子擦火的"
滋啦"
声——是火油!
她迅吹灭烛火,整个人贴在书案后。
黑暗里,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道黑影猫着腰溜进来,怀里抱着个陶瓮,浓烈的油腥气瞬间漫开。
"
烧了这破书。
"
那人大拇指扣住火折子,火星子在他掌心亮起来的刹那,麴云凰低吟一声。
是《凤求凰》的调子,却比寻常琴音低了八度。
黑影的手突然僵在半空,火折子"
啪嗒"
掉在地上。
他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出嗬嗬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灵犀幻音诀,专破内息的音律。
麴云凰抄起父亲的剑,剑尖抵住那人后心:"
动一下,穿个对穿。
"
黑影瘫在地上,冷汗把青布衣服浸透了。
麴云凰扯下他的面巾,借着月光看清他左脸的胎记——是三年前在扬州刺杀她的死士。
她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块青铜牌,"
刘"
字刻得歪歪扭扭,边缘还带着毛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