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俊逸调来兵部旧档,彻夜翻查。
终于在一份十年前的“病故名录”
中,找到一人:
沈砚,兵部书吏,掌幽冥阁文书誊录,因肺痨不治,卒于春三月。
可档案旁备注一笔小字:“尸身未验,由家仆领回安葬。”
牛俊逸冷笑出声:“病故?怕是‘被病故’。”
他继续查访,顺藤摸瓜,追至京郊一处冷僻别院。
那院落表面荒废,实则夜间常有灯火透出,守卫森严,却无门匾,亦无户籍登记。
“沈砚没死。”
牛俊逸合上卷宗,眼中寒光如刃,“他一直在替柳元衡伪造密令,用‘阴文叠写’之术,让墨迹潜伏数月后显现,制造‘亡魂点名’的假象。
柳元衡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却忘了——真正把名字刻进骨头里的,是那个执笔的人。”
麴云凰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雪夜苍茫,心中却如惊雷滚过。
赵九斤不过是刀下傀儡,而真正握刀的,是那个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书吏。
她终于明白,为何“点名”
会在柳元衡倒台后才爆——因为那名单,本就是为今日所设。
有人在等这一天,等权臣落马,等冤魂翻案,等一个能听懂“魂册”
之人出现。
风雪更急。
她转身,披上玄色斗篷,指尖抚过腰间短刃。
“该收网了。”
牛俊逸望着她背影,忽道:“你确定要去?”
她脚步未停,声音冷如霜刃:“我要亲眼看看,是谁,用我父兄的名字,写进了这本鬼册。”
夜色深处,别院孤灯如豆。
灯下,一人伏案执笔,青衫落拓,指节枯瘦。
他一笔一划,写着新的名字。
忽然,笔尖微顿。
他抬头,望向窗外无边黑暗,嘴角竟缓缓扬起,露出一丝诡异笑意。
“你们来了……”
“我等了十八年。”
夜色如墨,雪落无声。
雁门关外那座荒废别院,此刻却被一束孤灯点亮,像极了深山古墓中不灭的鬼火。
风从破窗钻入,吹得油灯摇曳,墙上人影拉得老长,扭曲如魑魅。
沈砚端坐案前,青衫宽大,身形瘦削如枯竹,指间朱砂笔悬于半空,墨滴未落,却似已染尽罪孽。
门,轰然被踹开。
寒风裹着雪片卷入,火光猛地一颤,几乎熄灭。
麴云凰一马当先,玄色斗篷翻飞如战旗,腰间短刃出鞘三寸,寒光映着她冷峻眉眼。
身后夜行队如黑潮涌入,刀锋压地,杀气凛然。
可沈砚没有动。
他缓缓抬眼,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她脸上,嘴角竟扬起一抹诡异笑意。
“你们来了……”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久候重逢的欣慰,“我等了十八年。”
全场死寂。
麴云凰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这声音,不该如此平静——仿佛他不是被捕之人,而是设局的猎手。
“你到底是谁?”
她冷声问,字字如冰刃。
沈砚轻笑,抬手抚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那些墨迹层层叠叠,有的泛黄,有的鲜红如血,像是无数亡魂被钉在皮肉之上。
他指尖划过“赵九斤”
三字,轻声道:“每一个,都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用阴文叠写,藏于纸背,等它慢慢浮现,像怨念一样,从地底爬出来。”
他忽然转向她,眼中竟泛起泪光:“你们以为柳元衡是主谋?不,他只是执刀的人。
而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诵经,“我是记录者。
是那个,把忠良之名一笔一笔写进鬼册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
牛俊逸缓步上前,目光如炬:“所以,十年前赤焰夜行那晚,是你誊录了那份‘逃兵名单’?你替柳元衡伪造冤案,让八百将士背负叛名?”
“我不是伪造。”
沈砚摇头,声音忽然变得虔诚,“我是还原真相。
因为……那名单,本就该存在。”
他猛地抓起朱砂笔,在自己额心狠狠一划——
“麴”
字成形,猩红刺目!
“现在,轮到你了。”
他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如孤狼嚎月,“麴家忠魂,终将归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