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声传千里,只求一线心念,穿透层层宫墙,直抵那藏身暗处的代笔学士心头。
汗水从她额角滑落,唇色渐渐白。
每一次共振,都在抽取她的元气;每一声心诵,都在撕裂她的经脉。
她知道,若再加深半分,便是呕血昏厥之局。
但她没有停。
“听见了吗?”
她在心中低语,“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有一个人在死。
你烧的每一张纸,都有一个魂在哭。”
夜风忽止。
宫城之上,乌云蔽月。
三里外,文书房偏殿内,一名身着青袍的老学士猛然惊醒,满头冷汗。
他本欲起身,再焚一份草稿,手刚触到案上纸页,却觉那纸突然沉重如铁,指尖麻,仿佛握住了尸骨。
就在此时——
耳边,响起无数低语。
三更天,文书房偏殿。
烛火在风中剧烈一颤,几乎熄灭。
青袍老学士猛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里衣。
他喘息着坐起,指尖触到案上那叠尚未焚毁的《静默诏》草稿,却在触及纸面的刹那,浑身一僵——这纸,竟如寒铁铸成,沉重得几乎托不住。
“怎……怎么可能?”
他惊疑未定,耳畔忽起幽微之声,起初似风穿枯林,细听之下,却是一句句泣血低语,自四面八方涌来:
“你写的是诏……我们死的是命……”
“爹娘唤你不应,孩儿哭你不回……你听见了吗?”
“你烧的是纸,我们烧的是魂!”
一声声,一句句,不响于耳,直入心髓。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仿佛从他多年压抑的良知深处爬出,裹着血、带着怨,层层缠绕,将他钉在原地。
他猛地抬头,烛影摇曳间,墙上竟浮现出七十三道模糊人影——或断耳残肢,或口塞布团,或颈锁铁链,皆无声张口,齐齐指向他!
“不……不是我!
不是我!”
他疯狂后退,撞翻烛台,火光跌落,却无人敢扑救。
那火焰竟不蔓延,只在地面幽幽燃成一圈暗青色,宛如冥狱之门开启。
人影不语,却似有千钧目光压下。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指甲抠进地板缝隙,嘶声哭嚎:“我知道错了!
我不是帮凶!
我是被逼的!
他们抓我爹,剜他双眼,逼他弹错《安平调》……只因他不肯为‘音阁’调音!
我若不写,明日焚的,就是我爹的骨灰!”
他撕扯衣襟,露出胸前一道陈年烙印——“影笔”
二字,深陷皮肉,如蛆附骨。
就在此时,窗外黑影一闪,似夜鸦掠檐。
“砰——!”
殿门轰然碎裂,数名黑衣死士如鬼魅涌入,铁索飞出,瞬息将老学士锁拿在地。
烛火重燃,映出立于门中的身影——牛俊逸缓步而入,玄袍无风自动,眸光冷如寒星。
“你说你被逼。”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室低语骤然沉寂,“那你每夜焚稿时,为何要用指尖蘸血,在纸角写下‘赎’字?七十三次,一次不落。”
老学士浑身剧震,瞳孔骤缩,仿佛被剥去最后一层遮羞布。
“你不是不知罪。”
牛俊逸俯视着他,“你是不敢认。”
地窖中,麴云凰缓缓收手,琴弦余音未绝,三枚铜铃微微震颤,其上血玉已裂出细纹。
她唇角溢出一丝血线,却未擦去,只低声问:“他招了吗?”
韩烈疾步归来,沉声:“招了。
不只是被迫,更是被‘音控’。
他说……他父亲是盲眼乐师,因拒修《九音归墟谱》,被周怀安构陷致死。
他被掳入宫,沦为‘影笔’,字迹被用来代批奏章,连先帝晚年的朱批,半数出自他手。”
麴云凰眸光一厉:“那‘静默诏’呢?”
“是他写,但不是他想写。”
韩烈咬牙,“真正执笔的是‘音律’——一种潜藏于文书格式中的声纹暗码,只要他执笔,心神便会不自觉随其律动,字字如刀,句句成刑。”
牛俊逸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宫城深处那一片死寂的黑影,声音冷得如冰泉滴石:
“所以,礼部只是幌子,皇帝也只是棋子。
真正执掌‘静默’的,是那个从不露面的‘音阁监’——掌握《九音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