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大嫂如今进了门,大哥府上总算又有了女主子操持,真是大喜事,”
“只是我前儿个恍惚听说,大格格前些日子似乎病了一场?如今可大安了?小孩子家家的,额娘去得早,最是可怜见的,嫂子如今既掌了家,可得多多看顾才是。”
郭络罗氏笑着扬声,话头竟是又指向了张佳氏,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侄女,实则字字句句都藏着机锋,
先是点明张佳氏“新进门”
的继室身份,接着又刻意提起大格格丧母之痛,
最后将“看顾”
的责任轻飘飘地推给张佳氏,
仿佛大格格若有什么不好,便是她这继母不慈。
殿内说笑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了张佳氏。
张佳氏的脸瞬间涨红了,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她显然没料到八福晋会突然在宫宴上难,问出如此刁钻的问题,
仓促地想起身回话,却被身旁的嬷嬷悄悄按住了袖子。
张佳氏一愣,又坐了回去,嘴唇嗫嚅了几下,声音愈细弱,
“劳、劳八弟妹挂心,大格格只是偶感风寒,已请太医瞧过了,并无大碍,我、我自是……”
她“我”
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的保证来,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郭络罗氏眼底掠过一丝得意和不屑,
正要再开口,却听到上传来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八弟妹真是心细,惦记着侄女。”
石蕴容含笑开口,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张佳氏,
“大福晋刚进门,诸事繁杂,难免有顾不到处,大哥也是个心疼孩子的,前儿还听太子爷说,他亲自过问了大格格呢,有阿玛如此上心,孩子必能康健长大。”
她三言两语,既堵了郭络罗氏的嘴,又替张佳氏解了围,还将责任巧妙地引回大阿哥自己身上——
孩子好不好,亲阿玛当其责,继母只是辅助,
最后更是点明大阿哥重视女儿,谁若再拿大格格说事,便是质疑大阿哥。
张佳氏闻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紧绷的肩颈微微松弛下来,
郭络罗氏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石蕴容的话挑不出错处,她只得干笑两声:“太子妃娘娘说的是。”
石蕴容却不再看她,转而举杯向众妯娌,笑容雍容,
“今日除夕佳节,难得团聚,咱们姊妹们也该同饮一杯才是,愿来年风调雨顺,家家和乐安康。”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立刻率先响应,其他福晋们也纷纷举杯,
殿内气氛重新变得热闹和谐起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刀光剑影只是幻觉。
然而,
石蕴容放下酒杯时,眼波微转,
瞥见张佳氏在无人注意之处,看向八福晋背影那一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难以捕捉的怨愤与屈辱,
这张佳氏,或许怯懦,或许小家子气,但并非全然无知无觉,
看起来,八福晋今日的刁难,她记下了,
这妯娌间的暗潮,只怕从今日起,又要添上一笔新账了。
石蕴容唇角牵起一抹意味颇深的笑意,
看着康熙带领一众阿哥们过来,才收敛了笑容,随众人同康熙敬酒。
康熙显然心情极好,给面子的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朗声笑道:“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众人谢恩,重新落座,就在这一片起身的动作间,
“哟,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的衣裳还是成套的呢。”
人群中传来这一句,
众人不由纷纷将视线投向胤礽、石蕴容夫妻二人,
只见胤礽的杏黄色蟒袍与她的吉服,虽制式不同,但袍角与袖口处所绣的江崖海水纹与团龙纹样,无论是构图、配色还是用线,竟如出一辙,
明显是特意配套而制,
在满殿虽华贵却制式分明的吉服中,显得格外独特登对。
裕亲王福晋率先笑着打趣道:
“哎哟,太后娘娘您快瞧瞧,太子爷与太子妃娘娘这身吉服,真是应了那句‘日月同辉,龙凤呈祥’啊,这心思巧的,可真真是羡煞旁人喽!”
经她一点,众人目光纷纷聚焦,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低笑声和附和,
“可不是嘛,这纹样配得真是极好!”
“太子爷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连衣裳都想着配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