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秋夜,来得比往年更早,也更冷。
霜,像一层薄薄的死盐,铺满了原野。
在榆关县,县长的府邸里,炭火烧得正旺,映着小妾新描的眉黛。
他刚喝下一盏温好的鹿血酒,正要去解那件绣着百子千孙的寝袍。
门,是被人从外面踹开的。
不是一脚,是十几只穿着牛皮军靴的脚,同时发力。
厚重的门板像一片枯叶般向内炸开,木屑横飞。
县长潘金的酒意,瞬间被冻成了冰。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群穿着统一橄榄绿短衫的影子,像从地里冒出来的鬼魅,涌了进来。
他们个个剪着极短的发,脸上没有表情,手里端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通体黝黑的铁管。
为首的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颊还带着风霜刮过的红,眼神却像冻了千年的冰。
他没有看瑟瑟发抖的小妾,目光直接钉在周扒皮身上。
“潘金,”年轻人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铁片刮过石头:“以‘工农人明正府’之名,你因贪墨、纵容家奴行凶、强占民田等三十七条罪状,被捕了。”
潘金脑子一片空白。
工农人明正府?什么东西?
他想喊,想叫护院,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冰冷的棉花。
那些黑洞洞的铁管,无声地对着他,散发着一种比刀剑更纯粹的死亡气息。
两个士兵上前,一人一边,像抓小鸡一样将他从温暖的被褥里拎出来。
丝滑的寝袍从他肥硕的身体上滑落,露出松垮的皮肉。
“带走。”年轻人挥了挥手。
他转身,目光扫过那张奢华的拔步床,扫过地上的金丝软垫,最后停在墙上一副“福如东海”的字上。
他身后的一名士兵会意,上前一步,用刺刀的末端,将那副字连着墙皮,一并撬了下来,露出后面一个暗格。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条和地契。
潘金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嗬嗬的怪声。
年轻人看都没看那些金子,只是对另一名士兵道:“按《战时纪律条例》,清点,封存,登记入册。所有财物,归于人民。”
“是,连长!”
士兵的回答,短促而有力。
几乎是同一时刻,榆关县的县衙、粮仓、武库、城门,都被同样装束的军队悄无声息地接管。
旧的牌匾被摘下,扔在地上,被人一脚踩成两段。新的、写着“榆关县工农人明正府”的木牌,被钉了上去。
这一夜,从最西边的沙州,到东边的辽城,横跨三千里的北境大地上,一百七十一个乡镇,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没有旷日持久的围城,没有血流成河的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