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的夜色，比昆仑更静，也更深。

洞府石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武灵城的灯火与喧嚣，只剩灵泉潺潺，星霜桂香在空气中缓缓浮动。

秦枫盘坐在玉榻之上，指尖还残留着雷晶的微温，眉心却笼上一层极淡的阴霾。

“秦枫……我感觉到青梧了。”

水哥的声音罕见地低哑，像被夜霜压弯的芦苇，一字一句都在识海里回荡。

那平日里总爱炫耀肚兜火焰的小童，此刻把嗓音压得极紧，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几乎同时，启月也睁开了紫色的眼。

她原本蜷在星霜桂树下打瞌睡，此刻却踮起脚尖，留仙裙在夜风里无声扬起。

“水哥说得没错。”

她的声音很轻，“那道气息……确实就是青梧。”

洞府内一时寂得能听见灵泉滴落。

火蟾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背上的赤蓝火纹微微一亮，像一盏被风吹晃的灯，却终究没有开口。

秦枫沉默片刻，指尖轻扣膝面，节奏平稳，却敲得水声和桂香都微微震颤。

“炎龙刀。”

他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像把整座落霞峰的夜色都压低了三分。

水哥“嗯”

了一声，小小的身子在识海里绷得笔直。

启月跑到秦枫身边，“我看到的，不止青梧。”

她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复述一个古老的梦，“还有一个人影，白袍，像雪又像火，站在武灵皇宫之内，正看着我们这边。”

秦枫抬手，指腹掠过眉心那道竖纹，竖纹深处，破灭神眼微微热，像被什么遥遥唤醒。

“武灵皇，人族三大修士之一，合体中期。”

火蟾懒洋洋地趴在星霜桂树下，赤蓝火纹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听见三人的低语，它微微抬头，金色竖瞳里闪过一丝少见的凝重。

“咕……武灵皇不会对我们不利吧？”

声音低沉，却带着火焰滚动的沙哑，像一块烧红的铁被泉水浇了一下。

洞府内原本就轻缓的灵泉声，此刻更显寂静。

水哥眨巴眨巴眼睛，肚兜上的火焰悄悄缩成一圈小小的火苗；

启月留仙裙的雪白裙角垂落地面，像一朵不敢盛开的寒莲。

没有人立即回答。

半晌，水哥才嘟囔一句：“谁知道呢……”

启月轻轻点头，紫眸里倒映着洞府顶上的星辉，却掩不住深处的忧色。

秦枫轻笑一声，打破了凝滞。

他抬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出缓慢而坚定的节拍，像在给夜色打拍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未生的事，多想无益。”

他侧头看向火蟾，目光温和，却带着刀锋般的冷静。

“不过——”

他语气一顿，指尖在虚空画了一个极小的太极，赤蓝剑丝一闪而逝。

“咱们初来灵界，脚跟还没站稳。

武灵皇若真对我们感兴趣，迟早会找上门；

若只是路过，我们也犯不着自己送上门去。

总之，低调些总没错。”

水哥“哼”

了一声，火苗又悄悄涨大，赌气似的晃了晃。

“低调？我堂堂烈日神弓，低调得下去吗？”

秦枫屈指一弹，一缕冰蓝剑意轻轻敲在水哥额头，火苗“噗”

地缩回肚兜。

“那就把锋芒收进弓弦里。

灵界不比下界，合体修士一只手就能碾碎我们，‘木秀于林’的下场，可是有不少例子。”

启月眨眨眼，忽然小声补了一句：“那……要不要把洞府的聚星阵再调暗几分？夜里星辉太亮，我怕被人远远就看见。”

秦枫失笑，揉了揉她顶。

“好主意，从今日起，落霞峰外的护山大阵开三成即可，星霜桂也剪一剪，省得夜里像路标。”

火蟾打了个哈欠，尾巴扫过地面，火星溅起又落下，像无声的烟火。

“那就先苟着吧！

等哪天我睡醒了，再陪你们去会会那位武灵皇。”

洞府内，灵泉依旧潺潺，桂香依旧幽冷。

只是那一盏盏星辉灯，被秦枫抬手调暗了三分，光芒敛起，像收鞘的剑，静静等待下一次出鞘的时机。

第十日清晨，薄雾缭绕的落霞峰顶，积雪映着初阳，泛着淡金色的辉光。

沈青云身着星御卫银甲，腰悬青玉令牌，落在秦枫洞府石阶前。